“飞絮!”
小姑娘眼里擎着泪水,没好气地冲道“脏了就脏了,给我买衣服的人都没了,还不如早点过过没衣服穿的穷日子。反正我天生就是个苦命,没人要也没人疼,穿这么金贵什么也改变不了。”
羽纱一寸一金,韶光都皱着眉头直嫌贵,世子面不改色的给飞絮做了一套。无他,飞絮喜欢。
那一年飞絮刚进府,姑娘几个玩熟悉了,又见她皮猴般机灵可爱,便调笑她当初怎么随意叫人骗到了那种地方。飞絮说“秦妈妈给了我一身衣裳。”
不是新衣,不是华服,只是一身寻常百姓家的旧裙,就买断了这个女孩儿的一生。
镇国公府自那之后没有一日断过飞絮的新衣,花销都从世子的俸禄上扣。
世子知小姑娘在耍性子,气他的不告而别,恼他的仁慈心性,软了声音好言好语哄道“我不在,韶光姐姐也会接着给你买,再说我不是还在吗?”
“他刚才差点杀了你,你既然把他打晕扒了衣裳,为什么不再补一刀。”飞絮拿袖子抹了一把将要留出来的眼泪,接着道“世子,我会为了一条裙子杀人,别人也是,下次别再心软。”
“你不一样,你与他们都不一样,别哭了。”世子小心翼翼擦去了这个比他还要大一点的姑娘的泪水,认认真真道“你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不比任何男子低贱。”
“可你还是丢下了我。”飞絮的委屈再也止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哗啦啦的涌了出来。
“不会的,我在。我在等着你,和你一起回家。”
雾汽朦胧中,火光下的团子脸还未长开,透着雌雄莫辨的稚气,可那眼中的光芒已比任何一个成年男子都要坚定,宛若众星拱卫的北辰,看一眼便能心安如水。
“好,回家!”
世子骑了飞絮带来的奔雷,飞絮选了乌金,二人齐齐向最后一道关卡奔去。
飞羽营主将军帐。
飞羽营之所以敢派寥寥数人把守火杖通明之处,一是没猜到世子会反其道而行,二是自此处出来也不能走出山脉,只有那明火尽灭的伏地连接着通往帝京的道路。
是身陷死地,还是起死回生,没有人能说得上来。战场无义,刀剑无情,任尔是谁,通通狼吞入肚。将军破釜,壮士断腕,任尔何为,只管杀出一条血路。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都是过往云烟。
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不该死,只是要回家。
尘土飞扬,喊杀震天,那半大的孩子立于马上,神情丝毫未变。
奔雷之下,三尺人畜勿近;横刀所过,处处血流成河。
世子习的本就是杀人的刀法,一朝出鞘,必要饮足鲜血,大杀四方。
“他娘的,不是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到晚只知惹是生非吗?”
断肢飞来,洒了林统领一身鲜血,气的林统领当场破口大骂,什么斯文人的讲究都没了。
江野陪侍在侧,面无表情拭掉脸上的血迹,冷冷道“是我们都被他蒙骗了。”
十年嬉闹,不学无术,说什么一看书就头痛欲裂,一习武就腿脚不便,实则是嫌弃明帝派来的老师滥竽充数。四处挑衅,打架斗狠,搞什么摆擂抢花魁,冲冠为红颜,实则是磨练武技丰满羽翼。
“来人!取我的长虹弓!”
长虹贯日,世子,此弓杀你,也不算辱没。
江野接过随从递来的弓箭,缓缓将弦拉至满月,箭尖从心口上移对准了那张素白的小脸。
真是人间好颜色,有朝一日长成,怕是能与京城一绝的七皇子平分秋色。可惜啊,红颜自古多薄命,何况一个男生女相的灾祸。今日我便做了好人,送你早点投胎。
箭矢特制,尾身藏磷,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炫目白光。
世子被老兵合围在中间,一把刀架住了六柄剑,正是无法抽身之时。
“世子!”
飞絮隔着刀光剑影嘶吼出声,恨不得以身相替。情急之下当即把手中的弯刀掷出,意欲打偏那一箭。
“不要!”然而弯刀已出,什么都来不及了。
江野见状微微低头笑了,随手将准备补射的第二只箭放了回去。
长虹燃起,触之既爆,一切强硬的抵抗只会增加它的威力,提早它的爆发。原本他还在担心世子没穿重甲,冲击力不够大,如今真是天公作美。
世子啊世子,这可怨不得我,要怨只能怨你平日没有教好我的名号。
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是为白虹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