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雪。
封如玉正百无聊赖之时，突然的，桌面上的纸张被打湿了一个点，她有些好奇的抬着头，才发现，天上竟落起了小雪。
她忍不住一直仰着脸，感受着，那雪花落下的冰凉与纯粹，又闭上眼，逐渐忘我。
而远处看台上的人们，却并不关心这点点雪花，只是惊叹于，远处那红衣黑纱遮面的女子，是何等的天资聪颖！
没错，封如玉的脸上，戴着一层黑纱。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本就不太好，故而遮住容颜出门行事是常有之事。
而她此番前来，不仅遮住了容颜，甚至还易了容，用的，是她制作的第一张雪蚕丝面具，区别于“折月”的容貌。
自打她与阿莲出谷以来，不仅赢得了腾王的信任，也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而不以“折月”身份为腾王办事时，所用的皮囊，就是现在这副，名为“封如玉”的容颜。
两重身份的生活，她现在已经得心应手。可自打学会易容之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露过真面貌。
似乎，人带面具久了，真的就摘不下来了～
可能是远处的目光太过炽热，惊醒了正沉浸在自己心神中的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看台那边的异样。封如玉微微勾了勾嘴角，心情颇好。
周围的人还大都没有结束比赛，她只好百无聊赖的四处观察着自己的对手，以及他们的比赛进展。
看衣着的布料和随身佩戴的饰物来看，世家子弟虽有，但绝大多数，还是寒门弟子，言谈举止之间，总有一股子怯意。但好在有一部分人，眉宇之间不骄不躁，很是沉稳，显然是有备而来。
封如玉看着那些人，不由心生感慨。但好在，她马上就能成为自由人…
又等了近两刻钟之后，所有人才完成比赛，而这时的封如玉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还是之前那个侍女将她唤醒。
原来，已经公布答案和名次了。而初赛前三名，还有额外的奖励，侍女是来唤她，前去看台领奖的。
“封姑娘，您快去前边吧～已经唤您好几次了，都，等着您呢～”侍女附在她耳边小声地提醒道。
“哦？是吗？实在抱歉，时间太久了，就忍不住睡着了。下次一定注意！”
“姑娘快去吧～”
封如玉回侍女时并没有故意降低音量，故而她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她此番言论，莫名招人嫉恨，收到了许多白眼。
不过封如玉并不在意这些，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可知道，她并不是学医天才，那些药材的名字和用法，她学习了近十年时间！
直到现在，还是要每天不停的学习。那些看她红眼的人，只不过是嫉妒她的成功而已，她一点都不在意。
等她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缓缓地走到看台时，台下已经议论声音一片。任谁都没想到，初赛第一名，竟是这样年轻。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看着那个身段和眼睛，怎么都是年轻的。
“咳咳，你就是，封亦鱼，封姑娘？”秦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回大人，民女正是。”封如玉向面前秦明略施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道。
“哈哈～年轻真好啊～来，封姑娘，这是第一名的奖励，你可要收好啊～”
秦明看着封如玉的姿态，打心底里觉得高兴，这般惊才艳艳又美丽绝伦的可人儿，试问谁不喜欢呢？
“民女谢过大人。”
“哈哈～封姑娘客气了！”
封如玉看着面前笑得一脸褶子的秦明，有些无语，但看到他手中古朴精致的木盒后，反而有了一丝期待，面上却未表示半分，不动声色地从秦明手中接过木盒后，就揣到了袖袍里。
“封姑娘，不打算打开看看里边是什么？”
“不必了，左右不过是一味珍稀药材罢了。”
“哦？何以见得？”秦明突然凑近封如玉，一脸兴奋的问道。
“秦大人～这是国医大赛！”封如玉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言下之意就是，国医大赛不奖励珍稀药材，难不成奖励真金白银？就那个木盒，也装不下吧。
所以，只能是药材。至于珍贵程度，还真不好说。她这些年，拖严老头的服，也见过许多珍惜的～
“咳咳～那个谁，流光啊～这是你的～”
秦明被封如玉噎得有些气息不顺，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被他晾在一边，转头又一脸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这时，封如玉才发现，原来那天的少年，严流光，也在这里，还是第二名。
当她看向严流光时，他正接过秦明手中的同款木盒，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居然转头朝她笑了一下，却转瞬即逝，快到令人捕捉不到。
“流光谢秦伯父。”封如玉听到他这么说。
“你这小子，现在真是有出息了啊～”
“伯父过奖了。”
“哈哈，不过不过，嗯～不如，你去跟封姑娘联络一下感情？”秦明笑呵呵的回答，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对严流光道。
“伯父莫要开玩笑。”
“哈哈～开玩笑怎么了～”
他俩的对话封如玉听得一清二楚，本来不以为然，然而等秦明去找第三名聊天时，严流光却真的向她走了过来。
“封姑娘？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我认识你吗？”
“那有些可惜了～”
“可惜？”
“姑娘明明那么年轻，却已经如此健忘。”
“你！”封如玉有些气急，这个严流光，居然讽刺她！
正当封如玉想反驳他时，却听到一声刺耳的怒吼：“我不信！她小小年纪，居然能做到这般，我不信！”
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人，正站在封如玉的左后方，冲着秦明怒吼，似乎，是在质疑她的水平。
“夏商～你这样，又是何必呢？”秦明看着面前这副如他一般苍老的面容，收起了那副玩笑姿态，略有些悲哀道。
“秦老～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您是知道的，我有多在意自己的医术，可每一次的国医大赛，都…我恨啊！”
夏商说到最后，竟是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名次，真的那么重要？你不如想想，你是想要身为第一的尊敬，还是想要证明医术高明，才想要第一？”
封如玉看着夏商那副样子，冷冰冰地说道。
“你懂什么！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懂什么！老夫行医数十年，只是想要得到我应得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说教！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不是我？那还有他。”封如玉顺着夏商的话，指了指身旁的严流光后，又道：“反正，第一不会是你。”
“你给我闭嘴！”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吗？”
“我让你闭嘴！”夏商最后恼羞成怒，逼近封如玉就想给她一个耳光，却被身旁的人给拦了下来。
“夏老，流光劝您，还是少动怒为妙。”
“你也给我滚开！严流光，别以为你爹护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夏家，从来都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是，夏老，这些，流光自然知晓，所以流光劝您，还是消消气吧，对身体不好，您说呢？”
“对啊，夏商，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何况，底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明也暗中提醒夏商，注意一下场合。今日可不能将脸都丢在这里！再纠缠下去，世人就会以为他夏商，是一个小肚鸡肠、输不起的人了！
想明白了关键，夏商瞬间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了封如玉一眼，默默的走开了。
封如玉看着那佝偻的背影，瞬间心思百转千回，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夏老！”
夏商听她叫他，却没回头，只是停在原地，静等她的下文。
“其实，若您是我们这般年纪，未必就不是第一。而我们现在，也没有您的行医经验丰富，您说，对吗？”
封如玉是在提醒夏商，莫要在意这一场结果。她和严流光，本来就年纪小，记忆力强些，而夏商已是古稀之年，做派慢些很正常。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夏商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腰杆似乎挺直了一些，复又回到刚才的站位。
秦明见场面终于恢复了原状，稍微清了清喉咙，便又大声说道：
“国医大赛第一场已经结束，答案和晋级名单已经张贴在广场东侧。各位可以稍后前去察看。这一场比赛，名单前两百名，可以进入下一场比赛。”
台下众人听后皆议论纷纷，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前去看自己的名次，只是碍于台上的秦明才没动作。
“没有异议对吧～那第二场比赛，明日辰时再开始。今日这雪，恐怕要下一阵喽～”秦明继续笑呵呵的说道，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是，秦大人～”众人齐声应和道。
“封姑娘，流光，还有夏商，明天，可一定要来啊！”
“是，民女（流光）遵命。”
夏商没有说话，最终只是看了一眼封如玉，就率先离开了。
封如玉却莫名觉得，那眼神之中，有一丝憎恶。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后，也离开了那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