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玉怀抱着身受重伤的玄机,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可直到其他僧人发现这边的情况,并随他们将玄机送去主持禅房内医治的这期间,玄机一直昏迷不醒。
僧人们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和善,不客气的将她赶出了主持禅房。
封如玉被赶出去之后仍然有些懵,就那般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僧人来来往往。手上残留的血迹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她刚才,重伤了一个无辜的人,一个,可能是她朋友的人。
“你还是那个臭脾气…”
封如玉还记得,玄机最后对她如此说。那个语气,似无奈似伤心,不该是熟悉之人才有的吗?
可是她一见到他,就讨厌他,他怎么可能,也是她的朋友?
她们休息的禅房那边,白易思醒来时去寻封如玉,却没见到,又发现僧人们的异样,猜测应该是封如玉出了什么事,等他一路问一路寻,找到她之时,却发现,封如玉正站在主持禅房外,望着手发呆。
她的表情,疑惑,纠结,难过,好像还有一丝丝,绝望…白易思向别的僧人打听了情况,知道是她重伤了玄机,也知道这时候的她,恐怕已经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但他此时,却无能为力。
他当然知道玄机与她,是旧识。可他该如何告诉她?又以何种立场,去告诉她?况且,在那份回忆中,她忘记的,又何止玄机一个人?
他找不回她的记忆,也不能,告诉她。徒增伤心,何必?
白易思最终还是选择走到封如玉身后,默默的守护。他的身份,就是她的侍卫。他没有必要对她说什么大道理开导她,他只要能,与她站在一起,一起承担,就够了。
她们一起从太阳初升,一直站到午后鸟鸣,终于,研华庙的主持,天悔大师,站到了封如玉面前。
“唉~你,随我来。”天悔大师说完,又转身,迈着苍老的步子进了禅房,却没有关门。
封如玉看着门内的世界,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想说一声,好~却没有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很犹豫,她到底应不应该进去呢?她进去,能得到什么呢?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见。无论是谁,玄机也好,天悔也罢,她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也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封如玉进去之后,顺带就关上了门,没有看白易思一眼。她也没有心情。
当她鼓足勇气走到床边之时,就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玄机居然醒了!
看到玄机苏醒,封如玉这才觉得,心情放松了一点。
“玄机…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
“你失去记忆了,月儿。”
“我…是。”出于对玄机的愧疚,封如玉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坦白。
“唉~造孽啊~”天悔大师听到她承认,心情更加沉重,不由感叹道。
“师父!”还没等封如玉发问,玄机就急切的唤了一声天悔,打断了她。
“师父,您先去忙吧~弟子会处理好的。”
“好吧。玄机,你只要明白,天意难违~”
“弟子明白。师父放心。”
天悔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嘱咐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封如玉之后,就离开了。
“过来,月儿,坐这儿~”
待天悔走后,玄机拍了拍他身侧的床边,轻声唤道。
封如玉看着他苍白的脸,看到了他的执着,也就听话的坐在他身旁。
“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哈哈,没事!还能看到你这么歉疚的样子,一点也不亏啊!”
“玄机!别再开玩笑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知为何,封如玉冲玄机吼完这句话,鼻子竟有些酸涩,她负气的转了过去,背对玄机,不看他,也是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样子…
“月儿,我才是病人~你怎么吼人啊~”玄机却抓住她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低声不满道。
委委屈屈的声音,让封如玉心口更加肿胀,但还是又回过头,将玄机的手拿开,放到了被子之中。
“你说实话,你的伤,到底如何?”
“内伤,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玄机,你还要骗我?我刚才,给你把了脉…”
不仅身中剧毒,还毒侵入体,本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现在,又生受了她一掌…她真担心,他活不过今天。
“看来,你还是记得点东西的~”
“玄机!”
“好啦~,月儿,你别担心,毒会解的,内伤,也会好的~这不还有你在嘛!你的医术,你自己还不清楚嘛!”
她不清楚!她根本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而她记得的医术,也很浅薄,她拿什么来救他!
“月儿,我的事可以先缓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不想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她当然想!可无论是舅舅,百里月,还是阿莲等等,他们都不愿告诉她…她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每个人,都不肯告诉她,瞒着她,就是对她好吗?
“我可以告诉你。”
“你?”
“对,我。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经历过的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我都清楚。”
“你…监视我?”
“不是监视,而是,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
封如玉彻底迷惑了,玄机一直在她身边做什么?帮她?还是…
“是因为一个预言。它说,这个天下,终将倾覆在一个人手中,而,那个罪魁祸首,现在看来,就是你。”
“你说什么?”
封如玉一度怀疑,是她听错了,可再看玄机的神情又不像是作假,那么,他刚才说的,就都是真心话了…
他说她是罪魁祸首,倾覆天下的罪人,就她?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她不过一小小的公主,怎么可能有能力去颠覆一个天下!这玄机,莫不是个傻子!
“我知你不信,曾经,我也不信,我一直跟着你,也不过是想证明,你是无辜的罢了…可那时,你的的确确毁了一座城。”
“你说谎!玄机,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何居心?你别以为我失去了记忆,你就可以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
“是真是假,你回宫后再去问你的好舅舅!现在,你必须先听我说完!”
“我不听!我不听!我为什么要听你这个人胡言乱语!我没有做!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封如玉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着玄机歇斯底里的吼着,吼着…最后,却泪流满面,不甘地,坐在了地上。
她才刚刚从梦中醒来,只不过是因为好奇京城而已,才决定出宫游玩…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告诉她,这些人,还有他们居住的地方,都会毁在她手中。
要她怎么去相信?她又如何能相信!
门外的白易思听到了她的哭声,本想进去看一眼,走到门边,却又退了回去。他虽然不忍心她难过,可有些事,终归会知道的。她若选择不出宫,他还能再瞒她一时,错就错在,他拦不住她。
屋内,玄机没有再说话,封如玉也没了哭声。不知过了多久,等玄机再醒来时,就看到静坐在一旁,望着窗外发呆的封如玉。
“咳,我渴了,月儿~”
“嗯?好~”
封如玉回神,就听到玄机喊口渴,立马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水,又轻轻地抬起玄机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喂给他,动作温柔细致,像是在对待一个瓷娃娃!
“能看到这么温柔的你照顾我,真好啊~”
“还喝吗?”
玄机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封如玉却立刻放下杯子,转身就出了房间,动作之快,令玄机瞠目结舌。
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玄机眼中有一些黯然,随后又笑了笑,笑自己作为出家人,却留恋红尘中的温暖。
而当他收拾好心情,正打算再次入睡之时,门却又被推开了。
没错,还是封如玉。她的手中端了一个托盘,应当是给玄机的吃食或者药汤。
此刻,玄机眼中的她,正背对着红红的夕阳,一步一步,脚步坚定的,向他走来。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她,跟中午那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好像不一样了…
“先吃点粥,然后喝药。”
封如玉没有在意玄机打量得目光,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之后,又扶起玄机,让他靠着她的肩膀,才又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后,才递到玄机嘴边。
“月儿~”他冲封如玉撒娇,其实是不想喝。
玄机当然明白,这是封如玉的一番心意,他不能辜负,可他真的喝不下去。封如玉那一掌,虽不是故意为之,但也是十成十的打在他身上,他连说话都有些费力,吞咽食物,就更难了…
每当受伤之时,他都无比后悔。为何当初,没有学一丁点武功,以至于现在,成了一个拖累…
“玄机~我知你难受,多少,喝一点吧,这样,才好吃药啊~”
玄机看着封如玉愧疚又关心的眼神,终还是吃了。她说的没错,他不能再这么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了,他得赶快好起来,她还需要他呢!
折腾了一会后,封如玉才把粥和药,都喂给玄机。复又仔细的给他把了把脉,试图先寻求解毒之法。但最终,也只是从脉象上看出了一些熟悉之感,其他的,并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