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唐昱也不能真的什么都和他说,如果把唐家的什么人划分成自己人,那董叔能算是一位。他的目光有些空洞,两眼没什么焦点的目视前方说道:“董叔,也没什么事,就是跟您老随意唠唠嗑”。
董叔好酒,唐昱有此路过他的小屋子时闻到了里面有浓浓的酒气,而且他发现董叔平日根本不出门,收拾完院子就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所以想和这种老人拉近关系,酒是最好的选择。
他呵呵的笑问道:“您老在唐府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也没想过找个老伴?”
董叔一听差点没把酒喷出来,不好意识的抹了一把说道:“嘿嘿嘿,少爷您不知道,俺是一直跟着小姐的,在小姐嫁过来之前就是,嫁过来以后也是,早把一辈子卖给小姐了,哪里还想找什么老伴”
“嗯?小姐?什么小姐?”
“就是少爷您的母亲啊,想当年啊,俺家老爷说了让俺一直照顾小姐,后来小姐嫁了过来,俺不忘老爷的嘱托也跟了过来,后来小姐身体不好”说到这,董叔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睛里蕴了雾气继续说道:“小姐在临终前不放心少爷您,让俺接着照顾您,可是可是..俺愧对小姐”
唐昱等了一会,等他又抹了两把泪才问道:“我母亲,当年是怎么过世的?”
“小姐她之前身体很好的,后来肚子里有了娃,谁想到让那个善妒的大娘子给推了一下,当时就掉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呸!”,唐昱想了一下应该是说的大房正妻,那个体型肥硕的女人。
“哎,至此,小姐就烙下了病根,还好老爷疼爱,单独给小姐起了个小院子,就是这个院子,老汉我每日里小心着直到小姐诞下了少爷,可惜小姐没过多久就过世了”。
唐昱继续听着董叔的诉说,脑子里已经联想到宅斗戏里面来,原来自己的母亲也是一名闺秀,但是家道中落辗转又去到了青楼里,后被唐昱的父亲唐继渊看中买了回来当小妾。
‘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少爷俺跟你讲,那个双儿小丫头片子就是大娘子的人,您可千万小心着些”
唐昱立即竖起食指在嘴边虚了一声,董叔立即闭嘴嘿嘿的傻笑。
“呵呵,咱们不提这些伤心的事,董叔你知道哪里有卖木材的吗?上好的木材,很结实的那种”
“嗯嗯,有,东集上就有一家,他家还能给打家具,可好看可结实哩”
“那董叔您明日帮我找一些木匠的家伙拾儿,一会我让小如给您送些银子,帮我买结实耐用的”
“额?少爷,您买那些做什么?少爷想要什么东西直接买现成的就是了,要不老汉俺帮您做也成啊,怎么能让少爷做那些粗鄙的活计”
“照做就是了”,唐昱站起身并没有多说,用竹竿探着路走下凉亭的台阶,将壶中的酒都倒给董叔,说道:“董叔,您慢慢喝着,别喝醉了哈”
这时小院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两名女子,正是柳红依和小如主仆二人。
柳红依刚进远门就看见一袭青衣长袍的男子站在凉亭那里,腰背挺拔,只是一条细长的伤疤从下颚骨延伸到眉毛,将左脸的眉毛截成两段,使得原本俊美的容貌徒增一丝凶厉之色。她唤了一声:“相公”,然后急忙的迎了上去。
小如也接到:“哈哈,小姐,看姑爷的气色很不错呢”
走近了之后,女子闻到了一点酒气,微微皱起眉毛说道:“相公怎么喝酒了?郎中说相公不能喝酒的”。
董叔早就站了起来,听闻立即解释道:“嘿嘿,小夫人,是老汉俺喝的,少爷他没喝。”
“哦”,柳红依对待下人的态度并没有其他主人家的那种倨傲态度,闻言只是略微点点头,确实没有闻到唐昱身上有酒气这才说道:“那董叔您慢慢喝,我们先回去了”
董叔连忙弯腰行礼说道:“嘿嘿,小夫人您慢走,不用管俺的”,而后董叔看见小夫人对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少爷,并肩而行走进了当年他的小姐住的小楼了,时光荏苒人影重叠,似乎是又回到了当年的样子,勾起了他无限的回忆。
董老汉重重抹了一把眼泪,干了碗中最后的酒欣慰的望着天空:“小姐,您看见了吗,少爷他成亲了,娶了像您一样美丽的女子为妻...”,董老汉簌簌低语踱进了自己的小屋子
唐昱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结了痂,伤势不重的地方,慢慢的脱落了下来,胸前的他自己还能摸到,背后的却没办法了。
虽然有些地方长出了粉嫩的新肌肤,但是狰狞的疤痕却诉说着他那段难以忘记的痛苦经历。
即使是如今可以小范围的走动以后,每天夜里依然是柳红依查看他的伤势,哪里完全好了哪里还要上药,而且他这种伤势不能沾水,所以自身的清洁问题也是她帮忙做的。
二楼的窗户前,淡红的纱幔被晚风吹动像是女子柔美的裙摆,室内的装饰还隐隐的透露出喜庆的气氛。如镜的月亮洒下漫漫的光辉射入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与昏黄的烛光相互交叠,将三道身影照射出或浅或深不同的投影。
身着百花曳地裙外罩淡红比甲的柳红依,围绕着端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忙碌着,清理脱落的血痂,仔细的检查每一处伤口,前胸上那足有三指宽的伤口,狰狞可怖。
初夏的晚风也将小院里的花草香吹进了房间,混合了柳红依身上特有的香味,让男子的心也慢慢沉淀下来。
唐昱深深吸了一口,憋在胸腔里想要将这种味道记住,又缓缓的吐出,他说道:“这段时日里谢谢你!”,
柳红依手上一顿,盯了男子的脸好半天,但漠然的脸上没有其它表情,双目空洞无神的看向黑暗的夜空。她与在一旁伺候的小如对望一眼,对方带着同样的惊疑目光,继而摇头轻笑道:“没什么,换做其他女子也会这么做的”。
唐昱淡淡一笑说道:“真的吗?哼”。
小如接话道:“当然啦,姑爷不知道吗?咱们大周朝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呀,嫁人之后就要相夫教子,持家守家,恪守本分,不然的话会被抓进大牢的呢”
“大周朝?那几百年以后呢?”
“嗯?姑爷说什么?”
“哦,没什么,明天我要上街一趟,听董叔说东集市那面有卖上好木料的铺子,我想过去看看”。
“相公要买东西吗?叫小如去买就好啦,相公不方便的”
唐昱抿嘴轻笑道:“不会,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慢慢的走应该没问题的,况且我也不能一直当个废人啊,什么事情都让人照顾”。
柳红依并不放心让唐昱出去,他身上的伤势有多重柳姑娘是一清二楚的,最重的一条伤疤甚至还在溢血,小如也跟着小姐一起劝着唐昱,最后唐昱依然坚持出去,柳姑娘只得妥协,但是一定要小如陪着才肯罢休。
东市,是综合性比较强的一处大型集市,唐昱想要的木材这里许多店铺都有售卖,从普通的木材到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高档木料应有尽有。
小如扶着唐昱的一只胳膊,而唐昱则拿着一根竹竿探路,一主一仆就在人堆里游荡。卖木料的所在的街区人员很是繁杂,工匠、掌柜、伙计和一些小商小贩都混在其中,自然小偷小摸的人和一些地痞无赖同样不少。
身材小小的,一身红绿衣裙丫鬟打扮,头顶三丫髻的小如紧紧的挨着唐昱,二人之间那小小的空隙就藏着小姐早上给的银子。小丫头和护食的小母鸡似的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的看着周围,就像很怕会突然冒出一个人贩子把她拐走。
“姑爷,我们还是快点吧,这里坏人好多呢”
“不急不急,多逛逛”
小丫头哦了一声,心里嘀咕道:‘你又看不见,有什么好逛的’。
吵杂的声音不断的汇入唐昱的耳中,这里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三教九流的人一样不少,二人差不多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逛遍了整个东集市,期间不断的有人贴上来,或者故意撞一下,机灵的小丫头死死的攥着钱袋子,瞪着每一个坏人。
终于在小如叫苦不迭的控诉中,唐大少爷发善心在一家茶馆里坐了下来,肮脏破败的环境,散发着臭汗味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各种粗鄙的话题,这让小如也很不适应,因为自从他们进来,就有很多不善的目光游弋在他们左右。
“来吧,坐一会喝点茶水”,唐昱把旁边的长凳子推了推,让小如坐下,小如很是扭捏毕竟说起来她是下人,在主子面前不应该有座位的,而且这个主子的名声...
小如经常会刻意的避免与唐昱单独相处,人家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她的这位姑爷之前的脾气秉性那么不好,她特别害怕这姑爷突然本性回归,对她做点什么。
唐昱则没和她多废话,手上抓着小姑娘的袖子用力一带,便将小如按在了凳子上。
“小如,上午逛的那几家木材铺子都记住了吗?”
小如脑子有点白,呐呐的说道:“啊?逛了吗?不是一直在街上走了吗,哪里有逛什么店铺啊”。
唐昱端起一杯难喝的茶汤,神秘一笑道:“这里每家店铺我都一清二楚!”
小如疑惑地举起小手,在唐昱的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