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雨幕不断敲打着属于唐昱的小小二楼。室内,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正将两脚浸在温热的水里,一双嫩白的小手伸进水里帮着他洗脚。
自从有意思的苏醒过来,他的所有卫生问题都是柳红依帮忙的,直到他的伤势痊愈行动自如以后,才由自己做。尽管如此,每天晚上这名端庄俏丽的女子依旧帮他洗脚,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如今时日久了,唐昱也有点习惯,默默地将这份温暖记在心里。
以前都是柳红依想缓解两人独处时的尴尬,今儿主动聊起一些话题,今晚自从老太太和大娘那里请安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唐昱灼灼的看着蹲在水盆前的女子,她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琼首低垂,温软的小手在他的脚心脚背上慢慢的搓动,她的脸也有些红,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印迹,是一个掌印的形状。
这个卧室以前是归属于唐昱一人的,如今渐渐的被柳红依布置成女儿闺房的样子,喜庆的红绸帷幔还没有卸去,书籍字画,铜铁器物装饰一新。一张属于女子的雕花梳妆台悄然摆在一扇窗户的旁边,铜镜之中,轻薄的居家常服,一张美人的俏脸映在其间,淡雅无妆。
一把洁白的象牙梳子,一头如段的黑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副玉人对镜梳妆图。
“红依,小如呢?”
女子在镜中看了一眼男子:“不知道,她今天古古怪怪的”。
“我帮你吧”。
唐昱摸索着踱到柳红依身后,抓住她洁白如玉的手。柳红依的手一抖,有些紧张的说道:“这,这怎么行?”
唐昱霸道的夺过她手里的梳子说道:“你是我娘子,有什么不行”。
美人若酥遍体生香,铜镜中的女子含羞带怯,目光柔和。这个时代的人头发很长,平日里会梳很繁琐的发髻,到得晚上就寝前发髻全都散开,若没有人帮忙梳理,那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梳子有些粗糙,并没有后世的塑料制品那样光滑。洗剪吹一条龙服务中,有些高档的店就有给客人头部按摩的步骤,唐昱回忆起一些,梳过头就试着给柳红依按了按。
“娘子用什么画的眉呢?”
“嗯?画眉吗?是这个”,说着她在一个盒子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笔状物件,“沾上一些水,在砚台上磨一磨就可以啦”。唐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和他所见过的眉笔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有些麻烦吧?没有更好的吗?”
“有啊,听说有些胡商会在西域带回来一种画笔,可以直接涂在眉上,可是太贵了,一根要十几金呢,妾身用不起的”
唐昱淡淡一笑,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那是一根即将消失在他记忆中的物件:红蓝眉笔,七八十年代中最是流行的画眉笔,“咱们自己做怎么样?”
“自己做?”
“嗯,自己做,胡人又如何,还不是自己做的。对了,如果咱们自己做了出来,而且比他们做的更好,还比他们卖的便宜,你说那些胡商会不会打上门来?”
“哈哈哈,有可能哦,相公抢了他们的财路,当然会打上门来哦,不过,妾身的刀可不是吃素的”,说着单手做刀状,挥了一下。
唐昱一把捏在她滑腻腻的脸上,“就你最厉害!”。
柳红依害羞的缩了一下肩膀,严肃的俏脸破了功。
“红依,你知道吗,自从我看不见以后,世界在我这就变得不一样了,我虽然不能看,但我可以听,我可以闻,我也可以去感知”。
唐昱的手若有若无的划过她绝美的脸颊,刚开始柳红依还有些羞涩,还以为这相公开窍了,想对她做点什么,但慢慢的就发觉不对,因为他的手慢慢的停留在她的左脸颊上,那里有些热还有些疼。
“我知道这院子里很多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大娘对你也不好”,说着唐昱转到柳红依的身前,手停留在左脸颊上,手指与那掌印刚好重合说道:“这个,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柳红依立即就慌乱起来,她赶忙握住男子的手说道:“不要,不要,相公,妾身没事的,妾身只是不小心,那个..那个..”
唐昱淡淡一笑说道:“这院子里我最相信的就是你,我也希望你能信任我,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女子看着相公真诚的面容,宽阔的脊背挡住了火烛的光亮形成一片阴影盖住了女子的身形,她的眼帘逐渐湿润起来,好想抱住他,抱住这个家里唯一能给她的安全感。
如果有人把银河捅个窟窿,那倾泻而下的雨水绝对如今晚这般,雨水自房檐下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大雨敲在瓦楞上、树叶上激起大片水雾,水雾又弥散开来渐渐掩盖住了人间。
女子低低抽咽着,只是把委屈就着泪水倾泻出来,并没有讲太多别人的坏话,唐昱明了事实绝不仅仅如此。他摩挲着女子的脸庞,帮她拭去泪水。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柳红依抽噎着,急忙抓住唐昱的手摇头道:“不不不,千万不要,媳妇对公婆孝敬是本分,婆婆打骂我,一定是我做的不好,相公你千万别,要不然别人会说相公不孝,到时就会被家里赶出去的”
‘哎,你真的不该嫁过来’
第二天雨过天晴,白猴早早的就等在前厅里,刚一见他出来就立即兴冲冲的拉着他上了街。
“嘿嘿,唐兄弟你猜猜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唐昱第一反应是又有什么事被他打探到了?又一想也不对就问道:“什么事啊?看你那样难道是找了只母猴子?”
“什么母猴子,我跟你讲,昨晚上一个槽帮被人给灭了,诶哟哟,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全给杀了,好狠的人啊”
白猴支着一口大白牙,哪里有听见别人被灭满门时该有的恐惧、无助、惊慌的神情,明明就很兴奋。
“你干的?”
“我干的”,突然身边幽幽的飘来一句话,吓的他登时就定住了身形,左看看右瞅瞅,还有个小男孩跟在郑屠身边。
唐昱感觉一阵的眩晕,被这两位大杀神的杀气冲的直迷糊。一位一本正经的说我昨晚上灭了别人满门,一位嬉皮笑脸的说这事传的如何玄乎。
“我,我还有点事啊,我脚丫子没洗干净,先回家洗洗在说,咱们..”,唐昱一步一步的后退就想夺路而逃。
“嘿嘿,别走啊,唐大财主怎么着也得给郑大哥接风洗尘啊”,白猴一把就搂住了唐三少爷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
“我屮艸芔茻,我没钱!”
一家饭馆的二楼雅间,唐昱抱着膀子看着两个大肚汉胡吃海塞,边上还有个溜缝的小娃娃。他决定一定要把搞钱这事提上日程,不论是铅笔橡皮文具盒,还是牙刷牙膏洗面奶,总之得尽快捞一笔,要不然他这一小家子就得喝西北风。
“老郑,这孩子你家的啊?”
郑屠面瘫脸古井无波,说道:“不是”。
“叔叔不是的,昨天我被坏人绑架,多亏了这位叔叔救了我”,那孩子有些害怕,吃东西时也尽量缩小身体,专挑眼前的菜吃。
“哟呵,老郑你不会是发善心专门为了救他吧”
白猴就昨晚发生的事情绕着圈的问郑屠,但是郑屠就是个闷葫芦你问一句,他说一句,不问就不说,白猴又感觉和他又不是太熟,有些话题又不好意识问出口,不过还好!雅间外面渐渐的就议论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来。
“哎,这崔三爷也不知道得罪谁了,一家老小都被灭了”
“哪有什么一家老小,就他一人,剩下的都是护院”
“可不是嘛,听说啊,那家伙杀人只需一刀,尸体上就一个血窟窿,把崔家杀了个血流成河啊,昨晚上大雨一泡,诶哟,那个尸体都泡白啦!”
外面正议论着,里面的正主郑屠淡定的吃饭,唐昱小心的问了一句:“郑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没啥,陈年旧事,他杀了我老婆孩子,我就屠他满门,一报还一报,江湖规矩”。
白猴突然阴森一笑:“嘿嘿,郑大哥豪气!唐兄,那个槽帮管着一大片的码头,如今空了出来,肯定有一帮不安分的家伙准备大打出手抢地盘呢,那地方一天的油水很足,怎么样?咱们要不要...”
唐昱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帮派?听起来很有意识啊!”
白猴是个不怕热闹的主,谁想去捅天,他绝对帮人找个粗点的棍子,“搞不搞?”。
唐昱肯定的答道:“干!不过搞他之前,我更想搞一搞猛虎帮!做生意还不如抢的来钱快”。
白猴诧异的问道:“猛虎帮?猛虎帮势力很广,高手如云,你别以为是一些小帮派能比的,咱们那天就是专了个空子,你不害怕?”
唐昱冷冷一笑:“哼!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直接冲过去?做人得动脑子!”,说着他吆喝了一声店小二拿来笔和字,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借点钱!他又想了想落了个款,写到:园艺师。
“啧啧啧,唐兄,你这字写的可真不怎么样啊!是不是夜夜伐塌,现在脚软手软的,连毛笔都拿不动了?哈哈哈”
郑屠也看了一眼,说道:“送到哪?我送去就行,三猫俩狗的奈何不了我!”
唐昱从二楼雅间的窗户看下去,下面车水马龙,许许多多的武人和小混混们匆匆奔走,有几个人落入到他的视线里,其中就有个半大小子,正是那日表演胸口碎大锤时,拿个破锣要钱的孩子:张平中。
“不用,我另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