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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〇二八 刘香芸的身世之义母的葬礼

女大夫用消毒水简单处理了一下尸体,就背起出诊箱回去了。外面的雨此时也已经停下了,但是排房前的地上和排房后的阴沟里,雨水依然汹涌地奔流着。王涛夫妇分头找来了好多的人,其中就有阿芸的义母曾经的老公的单位专门负责工会工作的工会主席——李长安。他大概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面目黝黑,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髭须。他先到各个房间看了看,便把阿芸叫到一旁,问了她母亲生前的安排和意愿,就对两个前来帮忙的女人比划了一会儿。这两个女人似乎明白了他交代的事情,转身就去阿芸家的厨房拿了六个一摸一样、干干净净的白瓷碗。把白瓷碗在地上一个个地摆开,她们就往每个小碗里注入小半碗的清油,再把柔软的绵纸搓成长长的纸捻,然后分成几截,再分别放到那几个油碗里——这就是初丧时要用的香油灯。她们在卧室的床头和床尾各放了一盏,在客厅里挨着墙的两个方凳上也放了两盏,还有两盏就搁在房子外面的一条长桌上——外面的两盏油灯,用白色的灯笼罩子罩上,以免被外面习习的清风扑灭了——最后,又把这些灯全都点亮了,——这些灯都是为亡灵点燃的长明灯。据说,这些油灯还可以为死者的灵魂引路,所以有人也它叫引路灯。在没有收殓之前,这些油灯是要有人看守的,而且白天黑夜里都不能熄灭,因为这些灯是为了让亡魂能看清去阴间的道路,也好让她在路上与捉她的无常杀鬼(无常杀鬼,阎魔法王派遣的阎魔卒,有夺魂鬼、夺精鬼、缚魄鬼等)顺利见面,从而使她的灵魂在毫无羁绊的情况下顺利抵达可以安息的冥府;如果没有灯盏引路,有可能会耽误到阎君那儿报到的时辰,那么亡魂在阴曹地府里恐怕就会有缧绁之忧。这两个女人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李长安又让她俩找了几个人,然后分头准备:红色老衣、蓝色的布鞋、草鞋、黑纱、白花、白布、白幡、烧纸、安息香、青色瓦盆,还有公鸡、纸牛、车马等纸扎。

有人把阿芸的头饰去掉了,还帮她盘了头。披上麻步服,头带白孝,脚上穿了草鞋,手捧了一个黑色陶罐,她就跟在一位左手拿手电、右手捏纸钱的中年妇女后面,向家属院西墙外的那个小湖边走去——这也就是她和阿文经常约会的那个地方。来到湖边,中年妇女让阿芸跟自己跪下,向所谓的水神烧化了纸钱,接着就从湖里舀了一罐清水——此时的水又被称之为“阴水”(阴水,用冥币买来的水。过去的人认为,如果不到水井或水滨边向水神烧纸化钱,用买来的阴水为亡者沐浴净身,那么亡者在黄泉路上奔走,就会身上很不舒服),是用烧化冥币的方式向水神买来的特殊的水。阿芸抱着装满圣水的陶罐回来了。阿芸的义母此时也已经被平放在卧室临时支起的灵床上。

“阴水”买来后,卧室里的人就被请出来了。在客厅,有一个女人捧着老衣,另一个女人从阿芸的手里接过“圣水”,并用手向另外一个女人示意了一下,三个女人进了卧室,关了门,开始执行沐浴、饭含和更衣等一些列初丧的仪式。

阿芸就跪在卧室的门外,她双手扒着门,哭天抢地痛哭着;站在她旁边的女子就用节哀顺变等之类的话儿不停地劝慰她,不过劝慰仅仅是为了仪式的圆满,效果显然就不是这个环节该考虑的内容。

阿芸哭得特伤心,更哭那一罐子“圣水”竟然是她和阿文倾注了温馨浪漫和欢声笑语的那一汪湖水。

客厅里的人已经在客厅的小方桌上摆放了烛台、香炉、水果和糕点等之类的供品,方桌的两旁挂起了孝幔,方桌子前面的地上有一个瓦盆,方桌子的后面则挂了一大块儿白色的孝帏,而且孝帏的上面还别上了逝者的遗像,遗像的周围缀了一圈儿白色的纸花。屋子外的人正忙着搭灵棚、放花圈、写挽联;有些男人抽空闪在一旁抽烟,趁着暂短休息的当儿还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当听说阿芸哭得已经昏过去了,外面的人又纷纷跑过来想看个究竟。还是李长安见得比较多,他将右手凹成空心的掌形,对准阿芸脊背当中的某个部位,便是沉闷的一击,阿芸顿时又哭出声来。

天慢慢亮了起来,郑亚茹闻讯赶来了,她抱着阿芸痛哭了一场,也让阿芸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和豁然。

…………

第三天,便是亡者归大屋(大屋,即:棺木)的日子。天色还没亮,买的棺木就运来了,接着就是入殓。空棺木的底部被撒了一层香灰,接着又被放上入凿有七孔的七星板,在七星板的上面又铺了一条白色的丝织棉褥,接下来人们就把亡者的遗体移入棺木;在遗体上又盖了一条金黄色的丝织棉被,灵柩随即被扛到了客厅孝帏的后面。阿芸见义母的棺木出来了,一路爬到了灵柩的旁边,而且情绪激动得无法自制。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她忽然就站起来,然后抓住灵柩的边郭,就要像往里跳。她说她习惯和义母睡在一起了,而且她相信义母也离不开她,这让在场的人全都慌了起来。郑亚茹回过神儿,就紧紧抱住阿芸的腰;但是这会儿阿芸的力气却显得很大,以至于郑亚茹一个人根本就拉不住她,于是亚茹只能对她哭着劝道:“我的好阿芸呀——!伯母把你含辛茹苦地养大,肯定是不想看到你这样耍性子的啊!——你松开手,你松开手,就让伯母毫无牵挂地仙去吧!要知道,只有做伯母生前所希望的事情,才是对伯母敬到了最好的孝道哇——!”有三个女人也过来拉阿芸,并且也跟着劝道:“是呀,你这样想不开,她老人家又怎么能安心地上路呢?这不就等于没有孝心了吗?”

为了不让阿芸耽误接下来的工作,李长安就向那三个女人挥手示意了一下,那三个女人就硬把阿芸拽到了外面,里面的人随即便把房门反锁了,随着“钉镇钉”的吆喝声传出,阿芸身旁就有一个女人过来吩咐道:“快喊‘躲钉’,快喊‘躲钉’。”但是阿芸早已哭得快不省人事了,哪儿还能听得到耳边的声音。

入殓的仪式结束后,房门便被打开了。阿芸看到屋里的灵柩,便奋力冲了进去。她趴在她义母的灵上痛苦不已,而且哭声一次比一次凄厉,一次比一次惨烈,使旁观者无不黯然伤神,潸然泪下。

八个抬棺的人(八个抬棺的人,也叫八仙)很快围了上来,不一会儿,灵柩就被他们用八条杠绳固定在两根龙杠上。晚上准备起灵了,八个抬棺的人各就各位,随着李长安一声“起”字,灵柩就被抬到外面的灵棚下,另有一帮人又将客厅里的供桌以及供桌上的供品一并搬到了灵柩的前面。请来的吹鼓手奏起了哀乐,阿芸跪在灵柩旁哀哀痛哭,郑亚茹则在旁边安慰着她。亲朋好友又来辞灵了,郑亚茹便扶着阿芸在妈妈的灵柩旁向辞灵的人谢孝,期间因为悲伤和困厄,阿芸再次昏厥过去。向灵柩行告别的仪式结束以后,醒来的阿芸由两个女人扶着,勉强对着灵柩施了三跪三拜的告别礼,又在灵柩前摔碎了瓦盆(摔瓦盆,过去的人认为,瓦盆就是亡者一日三餐所用的锅,摔瓦盆要尽量摔碎一些,因为瓦盆摔得越碎,亡者越容易带到阴间)。八个抬棺的人抬起灵柩,向已经挖好的墓地出发了;阿芸就在灵柩前扛着引魂幡引路,一行人在鞭炮和哀乐声中伤心地走在灵柩的后面。一路上,有人打锣,有人撒顺溜钱;到了墓地,抬杠子的人便把灵柩放下了。一个较年长的杠头接过李长安递过来的一支香烟,并将香烟叼在自己厚厚的嘴唇上,然后摸出火柴,划着后,又接过同行递过来的一把麦秸杆。他将点燃的麦秸秆用力扔向底部有一层厚厚麦秸秆的墓道,墓道里瞬间就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在墓道里闪耀,一股股呛人的浓烟也迅速冒了出来;有两个抬棺的人发现自己正处于浓烟的下风,马上便转移到了墓道的另一侧。烟雾冲天而起,在黑夜寂静的田野上,在悲伤的和痛苦的人们包围着的墓道里,浓烟徐徐升腾,犹如巨大的喇叭形烟柱,瞬间就让夜晚变得诡异和昏黑了。麦秸秆烧完了后,杠头就让阿芸沿着通向墓道的木梯下到了墓穴的底部,并将麦秸秆未完全烧尽的火星一脚一脚地踩灭,再从墓穴的底部捧出一捧灰土。当阿芸被墓道上下的人扶出墓道后,鞭炮毕剥剥就燃放起来,吹鼓手随即也奏起了哀乐,八个抬杠子的人用龙杠、扁担和麻绳将灵柩慢慢归了槥。也不知道是谁敲了一下铜锣,吹鼓手的乐曲就戛然而止。接着是亲朋好友抓土向灵柩上添礼。添礼的仪式完成以后,阿芸就跪在墓穴旁哭,并将捧着的灰土也洒在了灵柩的上面,随后八个抬杠子的人一起用铁锹封墓,直到墓地慢慢隆起了一个新坟头。

从墓地回来,李长安将一把柏树枝丢在阿芸的门口。柏树枝被点燃后,他率先从这个火堆跨过去,又让阿芸等人也这么做(跨火堆,中国民间的说法:跨火堆的目的,一是怕亡魂和鬼魅魍魉会跟过来,二是驱除从坟茔带过来的丧气和晦气)。进了阿芸家,李长安用点燃的艾蒿在每个房屋都熏了熏,亡人入土的仪式才算是做完了。

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上来了,回来的人都吃了面,便一个个告辞了。

送走帮忙的人,阿芸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愣怔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屋子里发生的巨大变化。她本想去卧室躺上一会儿,以便缓解身体的疲乏、困顿和酸痛,但一看到供桌后面孝帏上的母亲遗像,心中不免涌出一股灼烧的酸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到客厅里的供桌前,然后跪下,哭诉道:“妈妈,是女儿对不起您呀!如果女儿当初就听您的话,您也不会……因为我被人欺骗而……”她悲痛得说不下去了,于是又扑在供桌上呜呜地哭。哭泣引起的抽搐,使供桌上的烛花摇摆起来,烛光后面的巨大影子随即也晃动了,这让她感到几分的惊悚和恐慄。——她的悲痛,也仅仅是她一个人需要承受的悲痛,因为她再也不能得到母亲的丝毫安慰了,甚至想得到一个宽慰的拥抱都是妄想。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孤独的滋味,孤独使她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的安静和凄冷,尤其在自己身上现在还散发着泥土、汗渍和安息香的气味时,就更分不出自己是在阴间还是阳世了。

三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李长安来找刘香芸了。他说:“按理你正在服丧,我是不应该来打扰你的,但有些话儿我又不能不说,所以你也别怪我今天有点儿冒昧的失礼了。虽然大七(大七,也称‘做七’。旧时丧葬风俗:人死后,每隔七天要作一次祭奠,依次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还没有结束,但是我想:该说的话还是早说为好,也免得事与愿违,错过了许多的好事儿。”他咽下一口唾液,又接着说,“按照国家的规定,丈夫仙逝,丈夫原单位分配的房子,其妻子是有权继续住下去的;但是如果其妻也亡故,子女就不再享有房屋的居住权。我想,我说的意思,你可能也应该明白吧?”

阿芸木然地点了点头。

李长安轻声咳了一下,“也就是说,这套房子按照国家的规定,我们厂是应该收回去的。但是,如果收回这套房子,你又该怎么办?针对这个问题,我们厂领导在一起也议了一下,大家一致的看法是:房子必须收回,否则厂纪厂规就成了一纸空文。因为对我们厂的职工来说,房子问题仍然是我们厂里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一旦有空房要分配,厂里几百号人都会死死地盯着它;如果我们给你家开了绿灯,势必会因为我们的‘不公平对待’,使我们领导和职工之间产生尖锐的矛盾。——不过,听了我说的话儿,你也不要有什么悲观的念头,路总是人走出来的,而且我们也有能力帮你解决目前的困难。”

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猛吸了几口,不一会儿功夫,浓浓的烟雾便降低了房间里的能见度。他忽然对她说:“今天我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问问你:高中的课,你学得咋样?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厂要进行一次招工考试,你有多大的把握考进前九名?——当然,这样的估计本来就不合情理的,但是我想: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也知道我要说的是啥意思。”

“李叔叔,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一定会努力复习,争取不辜负您和厂里的领导对我的期望和关怀!”

“阿芸呀,我可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一是今天的谈话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二是即便你考进了我们厂,这套房子我们还是要收回的。但是,如果你能进我们厂里,不仅以后的生活会有保障,住的问题也就变得容易解决。——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也一定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阿芸掩面而泣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替你先报上名?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啦!”

送走李长安,阿芸拿出自己的课本开始学习。学累了,她就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就在她睁开眼睛盯着屋顶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被人糟蹋的情景。她下意识地用手摸自己的腹部,她想:“我会不会怀孕?如果怀孕了,我努力的一切不就全都完了?工厂能招我这样的人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怀孕,因为她对怀孕的知识知之甚少,在开始感到有点儿恐慌的时候,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往坏里去想,“有了身孕,我该怎么办?”她绝望地想,“难道腆着肚子去考试?或者腆着肚子去上班?这样别人又会怎么说!”一想到怀孕会让她走投无路,她就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信心。就在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恶心和难受。忙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跑到屋角旮旯里的一个木马桶跟前呕了起来。她呕了一大堆又酸又苦又难闻的青色污物,随即冒出的腥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头脑发晕,眼泪也止不住地充满了眼眶。突然,她又想起了怀孕的事儿。她想:“这难道就是怀孕的反应吗?难道……难道我真的怀孕了?——天哪!难道我肚子里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又该怎么办?看来我……也只能选择去死了!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周围,当她发现不远处有一条长布条时,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走到祭桌前,跪在地上,先烧了三炷香,又叩了三个头。她冷静地站起来,捡起了那根长布条,走到屋顶的横梁下面。估摸好横梁的高度,又把一张椅子搬来了。她踩到椅子上,正准备将布条的一头抛过上面的横梁。腹部却像刀绞似的难受,她急忙丢下布条,跳下椅子,迅速跑到卧室里的那个马桶前,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这次恶心的强烈反应更坚定了她要去死的决心。她回到客厅,复又捡起那根布条,重新踏到椅子上。她把布条的一头挽了一个疙瘩,以便增加投掷部分的惯性。布条被她抛出以后,犹如腾空而起的一道飞龙,飞龙扑到了横梁的那一边。她就想抓住从上面落下来的龙头,也就在此时,她却听到门外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芸,你在家吗?我是亚茹呀。”

阿芸听说是亚茹,忙把布条从房梁上拽下来。她回头喊道:“等……等一等,我马上就过来开门,”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布条丢到墙角,便快步过去开了门。

“你在屋里干啥?——你……怎么那么久了才给我开门?”亚茹走进来,感到有些奇怪地问。

“我……我还能干啥?——还不就是呆在家里看书呗,”阿芸惶恐地掩饰自己的表情。

“看书?——椅子放在这儿干吗?”

“我……我本想坐在这儿看书来的,——呕!”她忽然捂住嘴巴,朝卧室跑去。

亚茹也跟着跑过去,见阿芸蹲在马桶跟前使劲儿呕吐,便蹲在她的身后拍她的后背,而且说:“你是不是得肠炎了?肠炎的反应好像就是这样的。”

“什么?你是说我这是……肠炎?”阿芸刚止住呕吐,便扭过头问。

“我看,你的症状倒有点儿像。你是不是觉得身子还有点儿冷——就像打摆子似的不能自禁?”

“是呀,是呀!我觉得身子是有点儿冷!”

“冷就冷呗,看你的表情,好像还挺高兴似的!”亚茹站起来,从客厅的门后帮她取来一条毛巾。

“我高兴了吗?——你别取笑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在你来之前,就因为肠胃作恶,让我吃了不少的苦头!”阿芸脸色绯红,却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芸,厂里招工的事情你听说了吗?”亚茹把拿来的毛巾递给阿芸。

阿芸接过毛巾,擦了擦眼泪,便和亚茹坐在卧室的床沿上说话,“听说了,不过你看我,——呕!”她又想呕了。

“阿芸,这样可不行。我看,咱还是到卫生所找大夫去看一看吧!”

“不,不了!既然你……你已经看出我是肠炎了,肯定也知道我该吃什么药吧?”阿芸低声下气地向她请求。

“就当普通的感冒来治,就成。——有一次我就得了这样的病,到了卫生所,医生就对我说:‘吃点儿药,发发汗,很快就会没事儿的。’回到家里,我吃了大夫开的药,捂着被子睡了一觉,——咳,你猜怎么着了?身上果然出了一身汗。到了第二天,啥感觉就都没有了!”

“我家里可能也有这样的药,”阿芸拉开床头柜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药包。她看了看,“这应该就是治感冒的吧?”她从中倒出两粒,又接了一杯凉开水,接着就把手里的药片都吞下去了。

“这也能行?”亚茹坐在床边,担心地问,“万一不是肠炎,又该咋如何是好?”

“即便是没有,这种药也吃不死人,何况……”她本想说“何况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但又一想,“我和她说这些干吗?”

她希望自己的身体马上能发出汗来,这也证明了自己确实得的是肠炎,虽然这不能说明自己是不是怀孕。她笑着对亚茹说:“我一会儿就钻到被窝捂一捂,所以你也赶紧回去准备你自己的事儿吧。”

“怎么,你这是在对我下逐客令?——你这个人还真是没良心呵,要不是我一语道出了你的病情,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呕吐下去,兴许还会有人想‘你是不是怀孕了’哪!”

阿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变着颜色。她害怕亚茹看出她脸上的变化,就假装斥责道:“你不说话,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你快点回去吧,就算我求求你了!”她把亚茹从床上拖起来,又把亚茹推到了门外。

送走了亚茹,阿芸便收拾起长布条和椅子。她笑自己面对问题的滑稽和愚蠢,笑自己为了应付莫须有的小生命竟要靠吃药来掩饰。她很想乘机一死了之,却又没有死的勇气,而且忙活了一阵子,自己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她懊恼地钻到被窝里睡下,晚上果真发了一身的汗,而且还实实在在地睡到了第二天的天光大亮。

起床后,她发现自己的例假来了,这让她心中的阴霾全都散去了,整个人也感到神清气爽,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少也冲淡了她在这方面的担心和忧虑,抑或认为阿文在她的心中早就死去了,所以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并慢慢淡出自己的脑海,就像一叶远航的孤帆已经飘到大海与天空的交吻处,然后成了一个不容易看清楚的小黑点,“他走了也好,至少我不会因为受了他的欺负而感到自己没了尊严,我也不喜欢没有矜持的感觉,因为女孩子的尊严和容貌是一样重要的,否则我们还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资本?”她似乎恢复了信心,就像以前一样整个身心都是轻轻松松的,而且这次情感的经历也让她变得更加成熟,包括身体的体验让她对过去曾经所向往的那个神秘感也逐渐消失了。不过,这种平淡的感觉还和没有感觉不太一样,就好比有风就会有惊涛骇浪的那一天,因此风是蓄势待发的能量,也是排上倒海之势的种子。不过这种能量此时已经被压抑住了,因为她还顾不上想这些事情,为了未来的生活,她现在也不愿意去想过去的问题,眼下复习的时间并不宽裕,所以她必须分秒必争地抓紧时间。

一个月以后,她参加了厂里的招工考试。又过了一周,厂里公布的招工录取名单上有了她的名字。从此她走向了工作岗位,并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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