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的爱好这么独特啊。”我感慨道。
“是我爷爷喜欢,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
我打量着摆放的满满当当的博古架,沈约似乎尤其喜欢雕刻一些小动物,小到金龟子知了,大到熊猫长颈鹿,雕刻成形后还仔细的打磨上色,乍一看去栩栩如生。
木雕从设计,选材,雕刻,琢磨,上色,每一步都没有什么捷径,除了技巧,更多的是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没想到,十七岁的沈约竟能做到像老僧入定般的心无旁骛。
“是不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有这么无聊的爱好?”
我摇了摇头,“不无聊,很厉害。”只是,这些年,沈约一定过得很孤单吧,无人同他一起消磨时间,只好一点一滴自己打发。
“因为我爸妈工作的原因,我从小就跟着他们走南闯北的,转了很多次学,也认识了很多个性格迥异的朋友,但往往刚混熟,就要面临天南海北的分别。
大人们早已习惯了分别,但孩子不一样,他们还没有学会及时收回自己早已倾覆的感情,也没有不管不顾去奔赴一场约会的能力,只得为一场又一场的离别低落、感伤,憎恨离别,害怕离别,久而久之,也慢慢学会了适应离别。”
“适应离别?”我低声重复,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不期待就不会失落,不为所动就不会因突发变故而备受折磨。如果从一开始就一眼看穿结局,那么选择不开始就好了。”
沈约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早已习惯,可我却在想,一个人要在经历了多少次的伤别离后,才能做到如今这样似乎看破红尘的超然啊。
忽然想起那个小太妹,她曾奉劝我不要喜欢沈约,因为他不属于这里,迟早会离开这里。那时我与沈约不过是朋友,是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再想来,心底忽然多了些害怕、不安与心慌意乱。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乡下爷爷奶奶家里的那只小狗,每次我离开时它便会依依不舍的追着车跑,直到追过村东头的那条河体力不支累倒在地,才接受我已经离开了的现实。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的画面里,坐在车里的我变成了沈约,而我则变成了奋不顾身追车的小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可除了被动接受,再无可奈何。
是我修为不够,实在是无法在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的人面前保持一贯的冷静。
“所以你一直冷冰冰的,将自己伪装成孤僻寡合的样子,只是想和我们保持距离,因为你知道,你在这里不过是短暂的停留,你会离开这里,或许是在两个月后,或许就在明天。对吗?”
沈约没有否认,只无言地看着我,目光里似乎有些心疼。
“那你为什么不一直将你的原则贯彻下去,冷漠到底好了,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为什么招惹了我之后又要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耍我玩吗?”
鼻头酸酸的,话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也不想这么狼狈,让沈约看了笑话,可我还没有学会如何不露痕迹的掩饰自己的情绪。
最难揣摩是人心,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前一刻还在跟我说一辈子,下一秒话题一转又开始谈适应别离,可他能否能先教会我,为何要适应,如何去适应。
“小久,”沈约承受着我情绪的波动,将我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他握得很紧,我挣脱不开。
“小久,别怕,我不会走的。对不起,我不该拿离别来试探你对我的感情。陈默走时,你失魂落魄了那么久,我想知道如果换做是我,你会作何反应。
对不起,小久,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从高二到高三,直到高考,直到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一直一直都不分开。”
面对我的情绪失控,沈约手足无措,嘴唇一张一合间,他似乎说了许多话与我听,可我却只听到了前半句,沈约他说试探,试探在我心中,他和陈默究竟孰轻孰重。
在陈默走得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两个默契的谁都不曾提起过这个名字,却不想他却像巨龙般蛰伏在沈约的心底,随时随地准备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原来,我和沈约之间的感情与信任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