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中有次聚餐,一众男生起哄让陈默喝酒。那时我还拿出护犊子的架势,生怕那群人没个分寸灌醉陈默,如今看来,我怕是一直低估了陈默的酒量。
“你这把酒当水喝呢?”我扫了一眼陈默右手边的空酒瓶,第二瓶也快见了底。
“酒哪里有水好喝。”陈默放下酒杯,看着我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越来越见不得陈默对我笑,只好低头吃饭不再看他。
“清大的建筑学是五年制的。”
陈默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恩。”我答,然后呢?
“我不想你毕业的时候,我还在读书。”陈默又道。
我看向陈默,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了解我的家庭,我爸出轨后抛弃了我和我妈,另组家庭生儿育女。我妈心高气傲,一直当我爸是她这一生的奇耻大辱,有生之年如果不在我爸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
所以从那以后我妈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她不允许我有行差踏错,不允许我离经叛道,不允许我的履历表上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妈想培养的不是一个优秀的儿子,她只想要一个早已被编程好了的机器人,完美,听话,不会犯错,这样对她而言才有价值,才能成为她想要的可以拿来报复前夫背叛的工具。”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我知道陈默心上有伤,但他从来不说,就好像那些伤害不过是微风吹皱了一湖春水,风过即止,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而他还是年少时那个明朗爱笑的孩子,无忧无伤。
也因为他总是以笑示人,温润阳光,久而久之,就连我也快要忘了那些曾折磨过他如今还不愿放过他的回忆。
这世道多难,一个人走已是步履维艰,况且陈默还身负重担。
“所以啊,”陈默接着道,“不能退步,不能逃课,不能滋事,不能早恋,凡是跟叛逆二字沾边儿的通通不能。要时时刻刻成为她的骄傲,不能像我爸一样让她感到耻辱,要让优秀成为一种习惯,这些就是我妈从小对我灌输的观念。”
夏姨会做机器活儿,家里有一把木制的量尺,沉甸甸的很是结实,一尺下去就是一道红印子,就像戒尺一样。陈默便是被这把戒尺打大的。
我亲眼见过两次,一次是陈默要升二年级时为了护着我留了一级,夏姨把陈默拉到了我们家楼下,边骂边打,打了二十尺不止。我妈要下去护陈默的时候我哭着也要跟着去,只记得当时我妈转身对我说了一句,“你去怕是你夏姨要打的更重,本来就是打给你看的。”
还有一次大概是初二那年,陈默已经是个会让小姑娘脸红心跳的大小伙子了,夏姨却不顾邻里目光,更不顾及陈默自尊,硬是把陈默拉到了我家楼下打,而陈默就生生的受着,一句话都不说,没有求饶,更没有喊疼。陈默他从很小的时候便不会喊疼了。
我知道那次又是因为我,何田田把我撕碎的写给陈默的情书拼好粘好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却请了陈默的家长。除了恨何田田以外,夏姨的那顿打让我明白了,陈默是我连喜欢都喜欢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