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河面上映照着群星，黑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虽是深夜，却一点也不显黯淡。
“不管在哪里，月亮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吗？”这具有穿透力，又直击心灵的声音从我的耳朵灌满了我的灵魂。
桥上的女孩转过头，看着我。眼中包含着皓月与星辰。虽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就是那个如月亮般的女孩。
明亮而不刺眼，洁白却不圆润。虽是每日目之所及，终生难以触手可得。
世上偏偏就有这样的女孩，美丽但不出挑，优秀而不完美。虽是我每天都能见到，但我就是花一辈子也难以追到。可偏偏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孩。
“不知道，我并没有去过很多地方。”我抿了一下嘴，“但是我知道，不论走到哪儿，我们头上的天空都是同一片。当抬起头，它就连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女孩转过头，向河面上明月的倒影飞跃。
泪水从我的眼角淌下，我没有追随她而去，也没有伸出双手。因为我明白，我在梦中。
也在这一刻，我从梦中回到了现实，张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把沁出的泪珠抹去。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吐出。
程晨又像之前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手机屏幕却还亮着。
我从床上爬下来，到程晨床下，试图把他的手机拿下来，帮他充电。
我把手伸上去左右摸索着，摸到了手机屏幕，我捏住一头，想从程晨手中把它拔出来。
这货今天怎么把手机攥得这么紧，都拿不下来。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手腕被抓住了！一只肥厚而柔软的大手！
“你吓死我了你！大半夜的没睡着不会吱一声啊？”我压着嗓子说道。
程晨没有回答，还是抓着我的手不放。他把头从床边伸出来，在手机屏幕的亮光下，我看到他堆满泪水的双眼。
程晨怎么也会哭了呢？我问道：“怎么了？”
他还是不回答，把头埋进被子里发出“呜呜”的啜泣声，抓着我的手开始把我往他床上拉。
我从梯子爬了上去，坐在他床边，他终于把抓着我的手放开。然后用被子抹了一把眼泪，把手里的手机递给我。
我接下他的手机，屏幕上的是他和俞静的聊天记录。程晨说得很多，俞静说得很少。
他们分手了。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对程晨张开了双手，他一把把我抱入怀中，没有流泪，只是不断地深呼吸。
其实在我接过手机前，我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了。当我看到它的时候，也只是确认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一刻持续了多久，我脑子里充满了让我胸闷气短的念头。
直到程晨放开我，轻拍了几下我的后背，对我微笑了一下后，平静地躺了下去。
我爬下了他的床，把他的手机拿到桌子上充上电。
回到自己的床上，我却久久不能睡着，即使对面已经传来程晨的鼾声。
即使是情侣，也可能会有分手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我和程晨谁更伤心。他是曾经拥有，而后失去；可我却是从未拥有。
也许是他拥有后无法接受失去。
就像人生，人从来是死的，千百亿年活了一回，最后又走向死亡。逝者们都曾经拥有生命，而后失去生命。虽然最后的结局依然是无，但当大多数人活着的时候，无疑是比死亡快乐的。
也许会分手的恋爱和人生有一些共通之处：曾经活着，现在死了；曾经爱过，现在分了。
虽然现在这一刻对程晨来说有点难受，就像人生走到尽头时的无奈，就像垂死挣扎时的痛苦。但他曾经和俞静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应该是远比我现在快乐的。
越想越睡不着，我不知道躺着瞎想了多久，深呼吸和抹泪了多少次。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将近凌晨三点半。果然还是不行，我爬下床，吃了一颗安眠药。
再回到床上时，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想法开始慢慢变少了，意识也越来越浅……
……
闹钟响起，我撑开仿佛重一吨的眼皮，打了个呵欠，在床上坐了起来。
程晨也坐在床上，脸上堆满了悲伤。不知道他是醒得早，还是没睡着。
“程晨。”我轻声呼喊。
他一愣，仿佛刚回过神来，转头对我说：“嗯，你醒得蛮早的嘛。”
我不想跟他说一些什么，这不算什么，我更惨啊之类的。这种比惨式的安慰真的很让人唾弃。
不烦他，当做无事发生，我觉得这才是作为好朋友应该做的。
刷完牙回来，大家也都起了。我看着手机。
小芷回复了我：“好啊，下回一起去吃肠粉嘛。”
我回：“好的，有空一起。”
然后看到程晨给我的私聊：“兄弟，我其实感觉没有特别难受。我觉得我付出的太多了，就像仆人一样被她呼来唤去。虽然伤心是免不了的，但我也觉得好像轻松了。兄弟，答应我，千万不要做舔狗……”
我不知道回什么，毕竟我从来没有过女朋友，当然更没有分手过。硬说我能给他什么建议，是不可能的。
我回道：“不管什么事，永远按照你内心中的想法来做。这样永远也不会后悔，怪不得别人，也怨不了自己。”
也许我这话说得有点问题，毕竟就算是圣人，偶尔内心也会有错误的想法，促使自己做出错误的选择。但至少，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的，没得后悔。
直到我们要去上课了，程晨还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其实程晨给我们寝室每个人都发了消息，大家早上醒来看手机时就都知道了，也都识相，不想多说。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舒皓告诉了我们所有人一个好消息。他和班长在一起了，是班长跟他表白，他接受了。
就是昨晚的事，我们把一切办完回学校后，要进宿舍楼了。他俩停住了脚步，还在宿舍楼下依依不舍地说话，我们没管他们，就直接上楼睡觉了。当时我真的没多想什么，没想到这就表白了。
班长是俞静的室友，所以程晨之前追俞静的时候，就托舒皓问过班长很多关于俞静的事情。
谁能想到程晨和俞静结束的这天，正好是舒皓和班长开始的这天。
舒皓告诉我们，大约四五天前，程晨和俞静吵了一架。程晨托舒皓帮他问问班长，关于俞静最近的动态。随后为了不让大家分心，程晨选择不跟我们商量，自己想办法解决。
到现在就无力挽回了。舒皓也暂时不打算告诉程晨，自己已经和班长在一起这件事，以免他受到打击。
看着舒皓和班长腻在一起，我心里总感觉梗梗的。
被女生表白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那是学校音乐节过后。
我在音乐节上的钢琴演奏为我夺得了那次活动的第一名。
一个我认识很久的，合唱队的女生，突然对我说，她喜欢我。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她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只是一直没说。也许只是一时兴起。
但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会接受，因为那时，我的心里所有的爱慕就已经被另一个她占据。
……
中午，舒皓和班长说要庆祝一下，请大家吃饭。班长首先就来邀请了我和朱万绦，也就是裤衩，我心安理得地去了。
大概到了下午，程晨开始给我发消息，不停地吐苦水。说自己被俞静怎样怎样玩弄，给她花了几千几万。
我也只得回复他：你是怎样怎样好，反倒是俞静怎样怎样渣女。
但实际上，我觉得俞静并不是特别渣女，至少以我的视角不是。
俞静自始至终都没有问程晨索要过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程晨自己心甘情愿付出的。
而俞静只是不善于拒绝程晨的好意，或者说她觉得作为女朋友，收下他的心意，理所应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程晨也告诉我，她们分手也并不是因为付出的问题。
俞静非常讨厌冯春喷女拳，因为她实际上挺支持女拳的。而程晨却一直对冯春表示十分认同，导致了俞静对程晨的不慢。
最后两人就在对女拳和冯春的争吵中展开了冷战，程晨到最后坚持要支持冯春。
他们分手的导火索就是昨天茬架那件事，俞静表示绝对支持那个女权博主，而程晨铁了心要去帮冯春。所以俞静提出了：你要是去帮冯春，我们就分手，三观不同不能恋爱。
而程晨在一气之下，也觉得俞静与女拳无异，分就分！结果晚上回到宿舍后，他又开始感到悲伤，想要挽回俞静，可他已经无法挽回了。
……
放学了，程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虽然对他来说，这样做正好可以燃烧点脂肪，但我还是给他带了一份韩国炒饭回去，他也曾为我买过这个，而这也就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我把饭带回去，打开门，就看见他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眼神空洞。看到我回来了，又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把饭给他，和我想象的不同，他接下后没有狼吞虎咽，吃得很慢，就像那放空的眼神一样。
往日热闹的寝室，今天没了生气。冯春在飞速地打着字，应该在喷人吧；自介也在打字，应该是在和女朋友聊天。
没有人出一点声音，几年来，宿舍里好像第一次这么安静。
我坐在桌前，刷着英语四级题。刷了一会，又开始更新我的小说。
十一点，往日这个时候大家肯定都还没睡，今天却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程晨没有刷游戏，只是躺着，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
难得的安静让我感到了困意，我躺上了床。最近总感觉比以前容易累和困了，是不是我肾虚啊？
很快我就睡着了。
……
我惊醒！突然感觉被人戳了！吓得我赶紧坐起来，整个床都猛地摇晃了一下……
“浴巾……浴巾……”床边上传来一阵沉吟，是朱万绦的声音。
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着他：“裤衩你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吓本大爷一跳！浴巾就挂在床边，你自己拿……”
他把双手扒在我的床单上：“不……我不要这个浴巾……我要俞静……俞静……”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