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红裳从睡梦中醒来后,看见歪坐在自己旁侧的楚云潔,仍然一如往昔,一身丹青色的长袍,双眸微合,一手扶额,一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仿佛是抓住了一件绝世珍宝。
而红裳,由于昨天身体不明所由的失去控制,早晨醒来时仍然感觉到气若游丝,很虚弱的样子。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心都会变得比较的柔软一些,尤其是面对着一直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红裳看着楚云潔眉目微蹙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悸动,不觉暗自思忖的想:此刻,再睡中仍然不能安眠的你,是在担心着我吗?
而浅眠中的楚云潔,在感受到了自己的额际,传来的一抹温柔后,便立刻攫住了那双纤细如尘的玉指,并把她温柔的摊在自己宽大厚实的掌心里,而自己则是将自己的脸庞全部的陷入到那种,譬如寒冬雪梅的似有若无,断断续续的清香里。他温柔的用自己的脸庞抚摸着,那双指节分明,却冷如冰霜的手。此刻,他再不想理会,那冰冷的背后会有怎样的深渊等着自己。他只想切切实实的抓住这份美好,一生一世的沉溺在这种美好里。
古人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更遑论女儿柔情似水呢?红裳在面对楚云潔对她的柔情时,她的心中又怎么不起丝毫的涟漪呢?即使她知道,情如饮鸩,一朝中矢,万箭穿心。可是温柔是毒药,是罗网,是陷阱,一旦置身其中,却半点也不由人。
自从筠儿去世以后,她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孤苦无依的苦痛之中。她害怕孤独,她更渴望温柔,所以在她倍感寒冷的时候,她会变的犹豫,会变的虚弱,甚至她会想要慢慢的、紧紧的去靠近那一团冬夜冷风中篝火,让自己变得稍微的暖一点,好过一点。这样,她才会有勇气和力量,继续的前行。即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份温柔和关切,原就不属于自己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不会深陷其中。
“爷,是裳儿不该,惊扰了爷的清梦。”,红裳娇弱的说。红裳不见楚云潔说话,而只是慢慢的张开了双眼,并温柔的吻了吻自己的掌心,而后便温柔的看着自己,眼中写满了疼惜,这让红裳不觉心头一热,温热了眼眶,而后我见犹怜的接着说,“是裳儿不该,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让爷为我担心了……”
红裳见楚云潔还是一言不发,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她心下不觉忐忑,心中暗自胡乱的猜度。而楚云潔则从红裳掌心的变化当中,察觉到了她内心的警觉,为了打消她内心的慌张,楚云潔近乎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去抚摸红裳苍白的脸颊而后温柔的说:“傻丫头,本王只要你无碍就好。快,躺下,再好好的休息一下。本王让清风,把药端过来……”
“嗯……”,红裳听闻楚云潔如此说,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她不敢贸然冲动行事,也只是顺从楚云潔的安排回复说。
楚云潔安抚红裳重新安寝后,便吩咐清风讲药端了过来。楚云潔接过清风手里的药后,便亲自喂红裳喝药。他小心的将热腾腾的一匙汤药吹到三分凉以后,才送到红裳的唇边,见红裳并没有张口喝药。楚云潔以为红裳是觉着汤药太苦,小女儿情态不愿意喝所以他立刻宠溺的安抚红裳说:“这药,本王一早,便命人在里面放了上好的蜂蜜,不苦的。裳儿乖,快把药,喝了。”
红裳看着楚云潔笨拙的样子,很显然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哄女孩子喝药。红裳满心的感动,她微微的张开了口,让楚云潔讲药送进了口中。这药进了口中以后,是真的很苦很苦,那种苦从舌尖一直延伸到了胃底,可是红裳的心里却氤氲起一股暖流,而那股暖流则从红裳的心底一直涌上了鼻尖,最后化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流出了眼角。
“爷,你骗我……”
楚云潔没想到红裳会哭,更没有想到红裳会这么说,一时忘了如何去回应。红裳则看出了楚云潔的窘迫,她眼含雨花,娇俏一笑的打趣说:“这药,好苦、好苦……一点都不甜。”
楚云潔看着眼前的红裳,此刻的她虽然未施粉黛,气若游丝,脸色苍色,可是却别有一般风姿。尤其是方才,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伪装,对着自己嫣然一笑,这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到吧。
红裳的这一笑,在楚云潔的眼中,像春日里满山的胡姬花开,云花飘扬,风香四野,不禁令他心荆摇荡,神魂颠倒了。他语无伦次的说:“医者云:良药苦口利于病。既然,蜂蜜不甜,那本王便与裳儿一道,同饮良药,分甘苦味,如何?。”
楚云潔说罢便准备拿起汤药,往嘴里送去。自然这一行动,最后被红裳给制止住了。红裳看着楚云潔如此不同于时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的说:“爷,不要,药怎么能胡乱吃呢?医者说,是药三分毒,这药如果对爷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危害,那裳儿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药,还是我来喝。”
楚云潔听到红裳的话,忽然警觉自己方才幼稚的行动,心内一阵苦笑。他也未再推辞,继续喂红裳喝起药来了。但是他见红裳在喝药时的,眉头紧锁,满面愁容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的关切说:“还是,很苦?”
红裳为了缓解楚云潔担心,摇头回复说:“药是很苦。可是,爷方才喂得药,让裳儿觉着,比蜜甜。”,说完红裳羞怯的低头一笑,双颊绯满了两朵红云。
而楚云潔在听到红裳的话语后,亦自不禁心下一陋。两人如此这般,深情的对望着,仿佛天宇深处,星河尽头,被无边的黑暗掩藏起来的两颗明星,在沧海桑田,狂风浮沉的作用下,重新绽放出了新生光彩,照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