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间,红裳入住“红菱小筑”,已有半月有余。
而在这期间,楚云絜对红裳的宠幸,有增无减。他不仅吩咐自己的亲信,亲自为红裳置办生活中的,一应起居用度。而且将自己身边,最为稳妥懂事的几个人,都分派到红菱小筑供她差遣。
且自从红裳入府,楚云絜只要忙完公务。无论多晚,一定会留宿其间。
红裳盛宠,自是不必过多赘语。
这么多年的客居和漂泊生活,红裳对于情感的体验尤为敏感。她认为每日嘘寒问暖,可能半真半假;但是下意识的真情流露,却无法骗人。
而这期间,让红裳感触最深的是,发生在今天早晨的一件小事。
这件小事,让红裳深切的感受到,楚云絜对“水红菱”那个女人,或许并非逢场做戏。
她记得今日晨起,凉风习习,贯窗而入。清晨,寒气袭人,红裳受了风,才将将五更,便醒了。
她就着房中微弱的烛光,看着身旁毫无防备,像个孩子般紧挨着自己,正在取暖的楚云絜。
红裳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筠儿。
筠儿也是这样,冷的时候,便会使劲的往自己的身侧靠,紧紧的依偎着自己取暖。往事醉人,她下意识的,帮楚云絜掖紧被褥,并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沉静睡颜,不禁流了几行清泪。
她看着这样的楚云絜,仿佛此刻筠儿就在她的身侧一般。
但是忽然,她感觉到手上传来,楚云絜的力量,不禁心下一震,即刻又恢复了往日神色。她望着楚云絜,用宽大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正在安稳的沉睡,红裳侥幸。
于是,她慢慢的松开了楚云絜的手,起身披上了衣服,又帮楚云絜掖好了被褥,便走向了窗台。
她轻轻的推开,被夜风晃动的窗几,盈身而立。她呆呆的望着窗外,朦胧未亮的天色,听着晨雨敲打蕉叶的叮咚声。她痴痴的望着,在夜风摧残下,不著摇摆的花枝,想着它们昨日的明媚盛放与现在的冷雨凋零,一种对生命的无力感与深沉的哀伤,不觉油然而生。
不同于红裳惊异于自己的脆弱,楚云絜转醒后,由床侧望着窗前的红裳修长瘦挑的身量儿,不足盈手,单薄的背影,尽显孤独,不禁满是心疼。
自从红裳醒来,楚云絜也便跟着醒了。
那多年塞在征战的经历,早已让他的身体,变得异常锐捷。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惊醒。可想而知,这么多年,对于楚云絜来讲,安睡尚且不能,遑论沉眠。
换言之,这几年的杀手生活,对于也是红裳亦复如斯吧!
所以当楚云絜,察觉到红裳方才流露出的脆弱时,才会忍不住去握紧她的手,给她温暖与力量。
然而楚云絜知道,对于红裳来说,自己只是陌路之人。毕竟,她带着任务而来,不知何时便可能悄然离开。楚云潔知道,自己若想走进她的心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也正因为如此,楚云潔更加笃定,像红裳这样的人,城防高筑,易守难攻。然而一旦你兵法得当,攻城略地,那她必定会是你,永久的驻扎营。即便楚云絜知道,攻城容易攻心难,特别是红裳这样的女人,已然既然已经,近水楼台,因此切不可急于一时。
于是,楚云絜起身,坐在了床侧,佯装揉弄双眼,并叫了一声:“裳儿。”
红裳听到了楚云絜的声音,慢慢的收回了伸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手,并来温柔的回应说了一声:“爷,您醒了。”
“嗯,外面下雨了。”
“对,冷风凉薄,吹开了窗子。裳儿担心王爷会受风,正要关窗”,红裳一边回应着楚云潔的问话,一边转头面向他。
楚云絜,看着红裳斜身关窗时,露出的冻得通红的双脚,立刻变了神色,并用手排着自己旁边的空位,愠怒的说道:“过来。”
红裳察觉楚云絜的不快,甚是不解,又不敢违抗,所以只能战战兢兢的走向他,并在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她直直的正视着楚云潔良久,警戒着他的下一步发作。
然而只见楚云絜,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提起她的裙摆,用手温柔的捂住她那未曾着鞋袜的双脚,放在自己的怀里温暖着,并温柔的呵斥她说:“以后不许这样,冷了就叫醒我,知道吗?”
红裳被楚云絜的动作惊住了,虽则心有余悸,但是听着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热,顿时放下了心中戒备,望着他回应说:“是,王爷。不冷的,这是旧时养成的习惯,很难改了。以前,没日没夜的跳舞,穿着鞋袜总觉不太方便,于是便经常光着脚,慢慢的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红裳看着楚云絜满眼的心痛,心下慌张,便忍不住继续说道:“王爷快放开裳儿吧!裳儿,已经不冷了。天也亮了,该早朝了,请让裳儿为王爷更衣吧!”
“时候还早,寒雨冷风,你身体又单薄,方才又受了风,快躺在床上睡会儿吧!”
“嗯嗯。裳儿,谢王爷。”
楚云絜听着红裳的话,帮她掖好被褥,又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冰凉的脸颊,宠溺的说:“傻丫头,谢什么,你是我的女人。快闭上眼睛,再睡会儿。”
红裳感受着,原本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温柔,慢慢的沉入了睡眠。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楚云絜已不在她的身边了。而此时时间,早已日上三竿了。
这是多年来,自筠儿走后,红裳睡得第一个好觉。
通过这件小事,她也明白了,做水红菱一定能幸福一生。但是她是红裳,而唯一能让红裳幸福的人,是筠儿。她只要一想到筠儿的惨死,便对沈荆川恨意难平。但无奈身处危境,处处受限,她必须要学会隐忍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