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径直去了怡红楼。
怡红楼照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老鸨正在揽客,看到他后,立马想起是何方神圣。她后来也得知了对方就是那被驴踢的考生,也知道他中了武举头魁。当即吓得一哆嗦,说话也结巴了。
“秀……秀才,我们风尘中人,就算不要脸,可你也不能两次三番前来羞辱。要知道,风尘中人……也是有尊严的。”
陈凡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轻声道:“嬷嬷,我这次来是想请四位姑娘赏光出去游玩的,可不是来羞辱的。”
老鸨似有不信:“秀才莫要消遣老身,整个青州府,谁不知道您洁身自好、品行高洁,是年轻学子的楷模。”
陈凡被戴了这么一顶大高帽,更是尴尬。他虽然自己想不正经,但一不留神这“正经好人”的人设竟然还跟定自己。
他厚着脸皮道:“嬷嬷,前日是小生唐突,小生呢……就是有些假正经。如今也想开了,男人嘛,寻欢作乐那才正常。”
老鸨仍是将信将疑,拿眼睛打量他一番,看他似乎不像说谎,就道:“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赚我一桌酒席,然后再甩手走人吧?”
老鸨对他上次没付银子仍然耿耿于怀。
陈凡忙掏出五两银子,搁在老鸨手心里,诚恳道:“嬷嬷,上次的银子补上。”
老鸨一看到真金白银,心里顿时就信了九分,脸也乐开了花,也放开了:“这就对了,人身在世,就该及时行乐。不喝花酒,不找乐子,那还叫男人嘛!”
陈凡道:“嬷嬷说的是,这次呢,我是想挑几位不同姿色的姑娘,不知嬷嬷这里有没有。”
老鸨一拍胸脯,道:“秀才说笑了,这儿可是大名鼎鼎的怡红楼,桃红柳绿,姹紫嫣红,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不是老身夸口,只有你没见过的,绝对没有嬷嬷这里没有的。”
老鸨说完,就朝楼上一声高喝:“姑娘们,都下来接客。”
随着老鸨一声吆喝,楼上陆陆续续下来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环肥燕瘦,争芳斗艳,各有千秋。
陈凡有些晃眼,真有点海天盛筵的阵势。
这些姑娘们大都十分俏丽,但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上次的秋月。
不同于众芳丽的浓妆艳抹,秋月并不认真打扮,一袭紫色褶裙,发髻上斜插一支金钗,略施粉黛,却独有一番出尘的气质。
姑娘们站定,摆出各种妖娆姿势,明争暗斗,眼波不停勾搭陈凡,期待着被选中。
陈凡有点受不了这种眼光,但他强装镇定,目光在众芳丽中逡巡了几番。他看出来了,姑娘们的站位也是跟姿色相关的。姑娘们并非全部国色天香,而是也分出高下的。那些姿色仪容出众的,都是站在中间位置,花容稍逊的,依次站在后面。
以秋月的姿色,完全可以站在中间,但她却刻意站在了一边,显然并不想出风头与人一较高下。
陈凡却是掠过一众芳丽,先径直点了秋月。
之后,又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从后排点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叫春花的姑娘。
之后,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从角落里点了一个相貌实在不敢恭维的叫冬葵的姑娘。
没被选中的芳丽一头雾水,这秀才选人怎么这么……另类?
选秋月众人没话说,毕竟秋月的姿色属于上乘,放在哪个男人身上也会选她。选春花也勉强理解,毕竟每个人审美眼光都有不同,略有偏差也可以理解的,她们看着一般的,说不准男的觉得顺眼呢。
可你选冬葵……
冬葵自己也不信,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再三确认,看到陈凡点头,方才提着裙子出列。
点完冬葵,陈凡再看其他人,都不甚满意,不停地摇头。
老鸨在一边也看糊涂了,这挑人的口味,实在是太另类了,如今看他摇头,就问道:“秀才,别的都不中你意?”
陈凡继续摇头。
老鸨道:“你还喜欢什么类型的?”
陈凡道:“有长的难看的吗?”
老鸨愣了一下,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哪个不是找漂亮的,这小子怎么突然找难看的?
老鸨犹豫下,头摇的跟卜楞鼓似的,道:“没有。”
陈凡以为她怕砸了招牌藏私,道:“这个……其实可以有。”
老鸨道:“这个真没有。”
陈凡叹口气道:“那就算了,我去旁边的春香院看看。”
陈凡说完就要转身作势就要走人,老鸨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犹豫一下,忙道:“管教姑娘的牙婆成不?不过相貌实在是……”
陈凡停住脚,道:“成,只要够难看就成。”
老鸨挥手让小厮下去喊王婆上来。牙婆在青楼是个特殊的存在,专门用来管教不顺从的姑娘的,一般是中年妇女,膀大腰圆,面貌凶恶。
不一会功夫,一个中年悍妇大喇喇上来,只见她一身肥肉,腰如水桶。那体格,虎背狼腰。那五官,就跟野猪踩地雷似的。听说有客人点她,临时在脸蛋上抹了一层粉,更像是驴粪蛋上下了一层霜。
这么说吧,跟母夜叉一般,丑的是惊天动地,丑的是令人过目难忘。
陈凡却是眼前一亮,就你了。
他转向老鸨:“嬷嬷,请四位……姑娘出去七天,多少银子。”
恩,他说话时瞅了王婆一眼,心道称呼她为姑娘可是对姑娘这两个字的糟蹋。
老鸨道:“前三位姑娘,二百两足以,王婆嘛,赠送。”
陈凡付了银子,让怡红楼出马车,拉着四位姑娘远去。他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后面,留下老鸨和众芳丽一头雾水。
良久,老鸨远远朝他背影吐口唾沫,低声道:“不要脸!”
车厢里四位姑娘明显分成两派,王婆自己占了小半个车厢,端着镜子梳妆打扮。秋月、春花和秋葵三位姑娘挤在一起,她们心中七上八下,一者惧怕这王婆,毕竟以前没少吃她的亏;二者心中忐忑,都不知这陈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点她来。
秋月心中还有一丝失望。上次虽然被这书生怒斥,但她心里一直对他颇有好感。她平素看惯了男人出来寻欢作乐,对爱情也死心,对男人已经死心,认为世间没有啥好男人,对自己沦落风尘这事也就不怎么后悔。
没想到后来却是碰到这书生,他竟然如此正派,看来世间还是有好男人,又勾起了她期盼爱情的一点心思。
如今看来,似乎也是一丘之貉。
王婆却是心花怒放,她一边照镜子一边道:“你们三个说说,我当年是不是入错行,不该当牙婆,是不是该跟你们一样接客?”
秋月:“……”
春花:“……”
冬葵:“……”
王婆:“如今到了一把年纪,竟然被人点中了,可见我姿色也是不差的。至少在男人眼中也是不差的。”
秋月:“……”
春花:“……”
冬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