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易生感伤了一回，便回到城内自己的住处。
艾易生躺在床上，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遂打开窗户，透一透气，皎洁的月色竟也溜了进来。
艾易生举头望着空中这一轮残月，不由得苦笑起来，人人都盼月圆，但月亮在一年之中，会有几次是圆的？
正如石延年诗云：“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天道本无情，人又何必自作多情，枉自感伤。
艾易生因此尽力要将今日之事忘却。
为转移自己的思想，便拿出那本《诗经》来，借着这明亮的月光去读，但看到这本《诗经》，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叫圆圆的小娘子。
艾易生又是苦笑，本想忘却她，偏偏事事都能联想到她。
艾易生打开《诗经》第一页，便是《关鸠》。
艾易生在心里默默念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艾易生念完还是苦笑。
心中想，孔子说《关鸠》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一位品行良好的君子，追求一位善良美丽的女子，这是天道，亦是人事，这绝不是什么“淫”；至于说到“哀而不伤”，那是在苦苦追求的热恋之中，他到底还是很有希望的，故他只有淡淡的哀愁，而没有深深的悲伤。
艾易生又继续读，当读到了《蒹葭》时，内心中有一种共鸣之感。这种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涯，可望却永不可及，竟像为此时的自己写的。
艾易生不由得默默念了好几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念了一会儿，便觉得与其在屋里看书，还不如去外面转转。
散散心，或许便不再感伤忧愁了。
于是，便信步来到街上。
只见街上宝马雕车芳香飘洒，天上是繁星点点，地上是千灯齐放，到处是琴响箫鸣，少女少妇衣着鲜艳，笑语盈盈。
在这来来往往的少女少妇中，艾易生竟看到那位叫圆圆的小娘子。
只见她自己在灯火稀疏处，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独自在沉思什么事。
艾易生想走过去，跟她打招呼，但因为白天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更何况她又跟当朝参知政事相公认识，这种身份，绝非自己这类布衣百姓所能相攀的。
因为有了这个心思，艾易生便不敢向前，只是停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圆圆。
看到她笑了，自己也傻傻地跟着笑；看到她愁眉不展，自己也痴痴地跟着愁。
艾易生觉得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艾易生多么希望永远就这样下去，这种的甜蜜是可以让人，永世痴迷下去的。
突然，白天见到的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又过来了，他们抓住了圆圆。
街上很多人都围了过来。
艾易生心里面焦急万分。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对圆圆说道：“白天你让我们在众人面前出尽了丑，现在我们也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
圆圆对那群“军汉”和“泼皮”们说道：“我不是也让宰执相公轻饶了你们吗？”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冷笑道：“哼，如果不是你，我们会被众人在大街上看笑话吗？都是你害的！”
圆圆说道：“如果你们不当众调戏良家女子，那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而且你们当着路人的面，公然调戏良家女子，就不感到羞耻吗？”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笑道：“那有什么羞耻的？老爷们向来如此，是我们调戏玩弄你，我们有什么可耻的？如果说有什么羞耻的？那应该是你才对。”
圆圆说道：“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我问心无愧，我又有什么感到羞耻的？”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奸笑道：“那我们就在这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将你的衣服全部扒光，看你会不会感到羞耻？”
圆圆说道：“‘羞’会感到，但不会感到‘耻’。我又没有做什么错事，我为什么感到‘耻’。”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听了圆圆的话，哈哈大笑，道：“那我们就看看你知不知道‘耻’！”
艾易生在心中心急如焚，很想对圆圆说：“你这小傻瓜，你不要再跟他们争执了，你赶紧赔礼道歉，求求他们放过自己。”
圆圆对那群“军汉”和“泼皮”们说道：“你们应该为你们的这种行为感到可耻，而不是我为自己的无辜受害，感到可耻。如果我真感到可耻的话，就是我真为你的‘无耻’感到‘可耻’。”
艾易生焦急万分，在心里大声喊道：“别说了！别说了！你这傻瓜，你为什么要去激怒他们。”
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并不感到恼怒，反而更加兴奋，对圆圆说道：“俺们现在就在这大街上把你扒个精光，看谁感到可耻？看这街上的人，会认为谁是可耻的人？”
说着，那群“军汉”和“泼皮”们就要动手去撕扯圆圆的衣服。
顿时，街上的人都像喝醉酒似的，大声起哄，并无半点对他人的同情心，又不用说上前去制止了。
艾易生见此，眼泪不禁簌簌而下，流着泪水，说道：“这世道怎么了，为什么人人都那么麻木不仁？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幸灾乐祸？为什么人人没有对他人有半点的同情心？为什么人人都要从他人的痛苦上获取快乐？”
艾易生来不及继续哭泣，看到那群“军汉”和“泼皮”们正在撕扯圆圆的衣服，就要把圆圆的衣服撕扯破了。
艾易生就要去制止，这时，有一个人一把抓住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