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疼惜眼前这个女子。
因为自他们初遇之时，他便知道，她的可爱与不谙世事，只不过是她的伪装，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现实，逃避自己内心成熟的伪装。
她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她说，“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轨迹终将走向哪里，我不想认命又不得不认命。我现在的疯狂，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罢了。若有来生，只愿做一名江湖客，为自己的满腔热血而活。天涯漂泊，一生自由，多好！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在我们现在的身份下，都显得那样不切实际。”
这些年过来了，她的棱角已经像溪水下的石头，慢慢的都被磨平，成了鹅卵一样的圆滑与沉静。
她看透了自己的结局，但是，她纤弱的臂膀，拗不过强大的命运。
所以，她选择了向命运屈服。
秦衾平日里多情而且略显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仔细凝视着顾晚苏，内里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与稳重，“可是，晚苏，你可知道顾氏为何处于这样的劣势，还会做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情呢？”
“他们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先帝在世之时就有了除掉顾家的想法，顾家若再不行动，恐怕就只能坐以待毙了。”顾晚苏无奈笑道。
过了半晌，她问他，“那日，你面见姑姑时，说的话都是假的吧？”
“晚苏，我是真的······”
顾晚苏知道他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急急打断道，“你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顾晚苏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不要问我为何不相信你，第一，秦氏满门忠烈，你骨子里流着的便是一腔热血，而不是儿女情长，这第二，姑姑当年乘老秦国公薨逝之危，妄图夺取秦家军兵权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秦家与顾家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我是真的想保护你，想从这场斗争中保住你，哪怕你最后不会属于我。”秦衾一声轻叹，似瑟瑟风中的枯叶，飘零落入顾晚苏一汪心湖，涟漪泛起。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说。
无尽的沉寂袭来，袅袅的笙歌飘来，不过是把他们沉寂得不形于色的哀戚，衬得更加深入骨髓。
覆巢之下无完卵，秦衾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妄念而已。
除夕晚宴还在进行，笙歌艳舞，丝竹管弦，年年如此。
对于秦茵而言，这只是一场无味的例行公事。处理完了钟离墨珩掀起的风波，她也觉得有些心累，才坐下身，却发现秦衾早已不知所踪，只得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巴巴地出来寻。
几乎逛了整个御花园，她才借着微弱的宫灯，看到了御池边上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不是秦衾二人又是谁！
她正欲疾步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煊靖帝钟离墨璇不知何时已经离席，身后只有霍公公随身服侍。
此刻，他正巧经过秦衾与顾晚苏身后，在暗夜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早已经注意到了那对孤身而坐的男女。
秦茵见状，立马隐身入了身旁的树丛，她这样贸然出去，并不是明智之举，倒会显得她先前便知道了秦衾与顾晚苏在这里一般。
钟离墨璇在晚宴上就已微醺，想要出来散散酒意，此番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许久，并未辨认出是何人。
霍公公常日跟在他身边，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便上前道，“你们，是哪家的奴才，居然敢在这里私会，好大的胆子！”
顾晚苏在宫里呆的时间虽不久，还是能够清楚分辨出这是霍公公的声音，便知道，钟离墨璇也必然就在身后了。
她与秦衾相视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与秦衾的事情，鲜少人知，但是，钟离墨璇恰好知道。
他二人起身，一前一后行至钟离墨璇身前。
顾晚苏盈盈折腰，莞尔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衾单膝跪地，“微臣参见皇上。”
钟离墨璇并未让他们免礼起身，润泽的唇畔，弯出了浅浅的弧度。
皇后的弟弟和皇上的宫妃，在除夕夜宴之时，孤男寡女相会于如此幽僻的御池之畔，此情此景，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幽幽的宫灯微亮，照着钟离墨璇唇边的笑意异常诡秘，饶是从来都八面玲珑、遇事不惧的秦茵也按捺不住了。
她急匆匆地向钟离墨璇走去，一边道，“皇上怎么也出来了？方才衾弟说他有些发闷，出来御花园走走，臣妾见他许久不回，便寻思着出来找找，不想倒遇到了皇上······”
她的话音就这样断了，故作一脸错愕看着秦衾与顾晚苏，“衾弟和晚妃都在这里呢？”
钟离墨璇明净的眸子带着温厚的笑，他说，“可不是么？朕也很惊讶呢，大半夜的，又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国舅爷和朕的晚妃，两个人在做什么？”
秦衾与顾晚苏都是一脸平静无波，倒是秦茵急了。
她只有秦衾这一个亲人，她不可以让他出事，“皇上，这事必定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妾敢以皇后之位保证，若是······”
“嗯？你且说说，朕是怎样想的？”钟离墨璇不动声色道。
“皇上，这真的不关衾弟的事，你要相信他！”秦茵这话中已经带了乞求。
钟离墨璇温和中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独自负手扬长而去，将处理事宜交代给了霍公公。
走之前，他对秦茵说，“日后不要再拿朕给你的后位胡乱担保，有些事情，你便是拿十个后位来换，也蒙蔽不了朕亲眼所见的真相。”
秦茵知道，从来宅心仁厚，不会随意处罚臣下的钟离墨璇，这次不会放过秦衾了。她也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受到他人的觊觎，哪怕这个人是皇后的亲弟弟，也不行。
纵使她心有不甘，也不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垂死挣扎了。
再缓缓吧，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还秦衾一个清白。
霍公公明白钟离墨璇话中的意思，言行老成，“奴才劝皇后娘娘请先回吧，此事此时多说无益。皇上下令，晚妃顾晚苏品行不正，即日打入冷宫，静思己过。镇南将军秦衾，意图染指后宫，犯下欺君大罪，关入天牢，容后再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