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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化妆间里,红玫微微阖上双眸,任凭化妆师给自己上妆。心底则在酝酿着这最后一场戏的拍摄情绪。

在脑海里回顾着白蔷薇北上的一路历程,最初的步步受挫,及至遇到王益的一步登天,嚣张不可一世,到被抛弃后的一朝跌落尘埃,在父亲病重后,雪上加霜,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结果便是随波逐流,任人糟践。

白蔷薇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被迫按照王益的吩咐成了他人床上的娇客时,内心就有多绝望。一开始是惊怒交集的,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犹如那没有办法回头的离弦之箭,渐渐地,她也便成了这随大流中的一员。

就算变成她曾经最最看不起的肮脏落魄低贱的人,白蔷薇心底还是有着很多不甘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她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完成梦中的蓝图,才只身一人北上的。

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促使着白蔷薇再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完成了一步一步地蜕变。也许,她曾经狼狈,也许,她曾经不堪,也许,她曾经落魄。可她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地通过一部一部的女配的戏,开始真真正正地站稳了自己的脚跟,有了自己的一技之长。

她演的恶毒女配,甚至曾经让她走在大街上,还被小孩子骂,被人敌视。

这样的感觉,照理说,白蔷薇应该觉得有些羞囧的吧,可偏偏,在尴尬的同时,又有一股无法言说的自豪萦绕在心间。她,总算不是一无是处的。她,总算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演技赢得了一些人的认可。慢慢地,她接拍的一些戏,认识了一些好导演,好演员。慢慢地,她才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如此狭隘,没有发现自己是被困在井底的青蛙,只是固执地看着头顶上的一片蓝天,却忽视了身边的广博。慢慢地,白蔷薇才知道,原来只要她愿意放下身段,虚心请教,剧组里的人都会笑着对她伸出援手,有时候看似冷嘲热讽的背后反而藏着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心胸变大了的缘故,一度暴躁焦虑到除了拍戏就只能依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白蔷薇,渐渐地,也学会了将自己的空余时间,放在专心研究演技的突破上。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时光辗转,无情地流逝下,白蔷薇也总算是苦尽甘来,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的奖项。

而红玫今天要拍摄的便是这一幕。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中,在化妆师的巧手打扮下,颇有几分艳光四射的惊艳的自己,红玫缓缓勾唇笑了笑。

这一幕戏的拍摄地点是在一个很大的礼堂,这一场戏说难其实并不难,说简单倒也不能算是简单。正式颁奖前,白蔷薇自然是心底不抱期望的,她也演了很多年的戏了,甚至不是第一次被提名,只是,最后,总是花落别家。因此,当看着台上颁奖的人员竟然是当年与她有诸多不合的张慧茹时,白蔷薇心底就更是有种近乎冷静的漠然。这些年,她再回头看去,自然明白张慧茹隐藏在尖酸话语下的好意,只是,当年年少轻狂,自然无法理解个中好意。

大概许是这种绝对的漠然,才让白蔷薇再得知自己真的获奖的时候,才会这般惊诧,以至于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这当中情绪的掌控和拿捏,既不能显得太过浮夸,又要将白蔷薇历经坎坷的心态表现出来,这中间的度就需要仔细拿捏了。

红玫同风闻导演低语了几句,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然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漠然,就好像这个女人,坐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却有种与颁奖盛典的热闹格格不入的冷清。

当舞台上的张慧茹轻声念出白蔷薇这个名字的时候,聚光灯打在了白蔷薇的脸上,镜头拉近,对准白蔷薇的面部做了个特写。

乌黑的瞳眸因为骤然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光线而有一瞬间的紧缩,耳边似乎还有声音在回想,双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有些置身事外,没有回过神来的茫然。直到身边同剧组的人给了白蔷薇一个拥抱,白蔷薇的身子才颤了颤,双眸更是不敢置信地眨了眨。

本以为没有什么能够再让白蔷薇失去控制地哭泣,可当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时,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先一步滑落。这一滴泪里,有惊诧,有喜悦,有苦尽甘来的欣悦。

白蔷薇几乎是有些踉跄地上了台的,从张慧茹的手中接过奖杯时,两个曾经剑拔弩张的女人,相视一笑,互相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曾经的轻狂。

凌乱的获奖感言,伴着眼角还没有消散的泪花,在聚光灯下,完成了这最后一幕的拍摄。

结束后,红玫心有所感地往二楼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隔得这么远,可红玫就是知道那高兴地挥舞着双手的小家伙,就是自家的宝贝儿子六六!

心底咯噔一下,随之就是怒火滔天,这臭小子,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这到底是红玫的杀青戏,就算心底惊疑不定,还是要跟剧组的人一一道别,趁着去卸妆的时候,找了个空荡打了个电话,才得知六六竟然是被墨景带过来的。叮嘱了六六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别乱跑,等她和剧组的人吃完饭回来,再找他们算账!

六六小朋友挂断了电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着墨景笑了笑:“景叔叔,妈咪好像生气了!还让我们两个乖乖地呆在酒店的房间里,不准乱跑。”

墨景伸手揉了揉六六柔顺的发丝:“那我们就听妈咪的话,先在酒店里看会儿动画片。我让木久去买些六六爱吃的饭菜,我们就在酒店里用餐。”

“嗯,我听景叔叔的。”六六乖巧地点了点头,报告完事项后,也不担心红玫会秋后算帐,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起刚才看到自家妈咪拍戏的兴奋之情,“景叔叔,妈咪可真厉害,刚刚妈咪在台上,那样子,我都快哭了。妈咪演得真好,对不对?”

说完六六小朋友还眨巴着大眼睛,求证一般看向墨景,得到墨景的颔首认可后,又开始比手画脚地说得越来越兴奋。

等到红玫和剧组的人吃完午饭回到酒店,就到了电话里墨景说的房间门前。一按完门铃,就见六六小朋友脸蛋红通通地跑来开门:“妈咪,妈咪,六六好想你哦!六六有看到妈咪拍戏哦,妈咪演得好棒哦!妈咪,六六跟你说哦,老师说要让六六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演出,让六六演王子呢。六六也会跟妈咪一样,演得好棒好棒的!”

红玫一把抱住又重了不少的儿子进了门,冲着木久点了点头,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全都在六六这家伙又清又脆的一连串话语下,消散开来。心底甜得跟化开了糖水似地。她也很想很想六六这孩子的。

红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穿着和六六身上同个系列的休闲服的墨景,眼底有淡淡的惊诧。似乎认识墨景这么久以来,除了极少数看到墨景穿着西装外,大多数时候,这个男人都表现了对唐装的酷爱。现在这样的休闲服,就更少见了。

一个不留神,六六就从红玫的怀里哧溜一下落了地,跑到墨景身边,一大一小两张脸靠在一起,一清隽一可爱,倒是和谐得很。

“妈咪,你看,我跟景叔叔穿得一样哦。是六六挑得哦,好不好看?”

不忍心打断六六的好兴致,红玫点了点头,看着六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模样,唇边也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笑意。好不容易哄好了六六,打发这小子去一旁玩拼图了。红玫才对着一边的墨景笑得有些疏离地道:“麻烦你带六六过来了。只是,六六还小,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呆在幼稚园里学习比较好。”

“是我考虑不周了,六六说想你,我也想要看看你演戏和演话剧时有什么不一样,便带了他过来。”

面前的男子,无论红玫摆出的态度如何疏离冷漠,却总是笑得一派无害的样子,每每让红玫有种重重的一拳过去,却是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墨景,我以为,你应该很忙的。”怎么会闲到带着孩子来剧组看她拍戏?若不是知道墨景做事谨慎,就算到了现场,也不会让人发觉端倪。红玫心底还是有种无力感。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呢。

墨景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玫,有暗色的流光在眸底浅浅的流动,末了,却只是清浅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挺闲的。”

红玫差点没被这一句话给气得呕血,这男人,别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每每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呕个半死。她不相信这男人听不出她的潜台词,让他不要有事没事地就带着她儿子玩,闲得发慌可以找其他人玩。可偏偏这男人却能够一本正经地装作没听懂她话里意思的样子,顺便还来了这么一句!

她,果然,不能跟他,太过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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