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走神了一个早自习,艾如许咬咬唇,追着班主任出了教室:“老师!”
张赟停下脚步,趁机打开那个一年四季从不离身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问她:“如许?有事吗?”
艾如许不敢看他的脸,半低着头说:“老师,我想问一下柯岳他怎么没来学校。”
“这个嘛……”张赟沉吟片刻,艾如许感觉心脏被高高揪起,紧张地跳个不停,“你问这个干嘛?”
抓着心脏的无形的手又把心放回了原处,还有心思问别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艾如许口不对心道:“柯岳好歹是我同桌,我们也认识挺长时间了,关心关心同学而已。”
张赟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道:“关心同学是好事,可不能因此耽误了学习啊,知道吗?”
“知道知道。”艾如许连连点头,怎么听不出来老师话音里隐含着的“不准早恋”?老师实在是多虑了,两个怂怂哪敢搞早恋。
“老师,那柯岳到底怎么了呀?他不来考试了吗?”
张赟不欲为难她,自觉敲打一句就够了,于是告诉她:“柯岳爸爸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发烧了,来不了了,可能是不能来考试了。”
“……哦,谢谢老师。”
张赟看着艾如许失魂落魄的背影,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如许!集中注意力好好考试!”
艾如许好像是没听见,身形一转就不见了。
他摸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头,嘟哝着转身离去:“真是的,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年轻人!”
年轻人艾如许跑回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开机拨号一气呵成,左右脚无意识地交换着重心。
“接电话啊……柯岳,接电话啊……”
终于——
“柯岳!”
“嗯。”病中的声音实在不算好听,沙哑破碎,他便没再说话,等艾如许先开口。
艾如许低声问他:“我听说你发烧了,你……现在还好吗?”
比她的声音更低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好像说话的人就趴在她耳边:“已经好多了。”
“那……那你还能来考试吗?”
“嗯——”柯岳故意拖长声音逗她,此时也不在乎声带的每一次震动都带给他的痛楚。
“说话啊!”
“你在关心我吗如许?”
艾如许又把声音压回去了:“关心同学义不容辞好吗?”
柯岳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雪下了一夜,还有要下更大的趋势。
“潘思凡请假了你也会打电话问他吗?”
“……”
“如许?”柯岳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背好书包,下车关门。
柯修谨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心点,爸走了。”
“嗯,你也慢点儿。”
他看着车屁股走远才朝学校走去,一边走一边笑:“怎么不说话了?”
“他又没有请过假,我怎么知道?”艾如许嘴硬地说。
“是吗?”柯岳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平时三跨两跨就爬上去的楼梯此时宛如天堑。他咬咬牙,一鼓作气跑了上去。
艾如许转呀转呀,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室门口:“对啊,而且你们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别问了!你休息吧,我去考场了。”艾如许脸颊滚烫,她想挂电话了。
“那好吧,下次潘思凡请假了我再问你好了。”
又来了,说话的人好像就趴在她耳边,那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呼出来的气息一开始是热的,然后就迅速在空气中凝结成水雾……
嗯?!
艾如许“唰”地转头,黑亮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柯岳穿得特别厚,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张脸来,手放在脸旁拿着手机,笑得特别好看。
“如许,我来了。”
耳朵里是一前一后传来的两道相同的声音,眼前站着的是心心念念了一早上的某个“大活人”,艾如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扑进了柯岳怀里。
柯岳被撞得龇牙咧嘴,手却温柔地放在她背上轻拍着。
我来了,所以不要担心啦。
过了十几秒,背后响起来一声刻意的咳嗽。艾如许赶紧把柯岳推开,羞得都没敢看身后那人是谁,转身回了教室。
柯岳回头,看见张赟抱着他那个宝贝水杯站在走廊里:“老师早。”
他笑眯眯的:“早啊。身体好点了?”
“还有点低烧,身上也不太使得上劲,不过应对考试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
张赟本来已经走出了教学楼,正要去吃早饭,路上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他倒也没那么古板,非要严遵校纪,做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年轻人嘛!
但是艾如许是他从高一就开始带了一年多的学生,乖巧又不失小机灵,各科老师都喜欢她,他作为班主任也不能免俗。
他眼睁睁看着艾如许的成绩好不容易提上来了,实在不愿意再看着这么一个还算努力的学生因为情啊爱啊的,荒废了大好时光。
至于柯岳嘛——
嗨,年级第一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张赟万万没想到能刚好撞见这么“感人至深”的一幕。
他喝了一口水,傻白甜的艾如许是指望不上了,他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跟柯岳开这个口。
柯岳装傻充愣:“老师,您还没吃饭呢吧?一起去食堂吗?”
张赟乐了,伸手指指他:“少来!你跟我过来!”
柯岳一边把书包取下来,一边笑着说:“行啊,不过您得先等我一下。”
张赟没在意,以为他要放书包,挥挥手示意让他去,没两秒却听见教室里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
“你跟老班聊什么了,半天也不进来,外面多冷啊。”
“就打了个招呼,但是他还要找我说点事儿,我还得出去一趟,书包先放你这儿。”
“放桌上吧。什么事儿啊考试跟前了才说?”
“我也不知道。诶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去呢。”
“那你别出去了,我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帮你带,外面雪下得太大了,不好走。想吃什么?”
“我想吃一食堂二楼的香菇包!要四个!”
柯岳隐隐笑了一下。
“你吃得了吗就要四个?可别浪费粮食啊。”
“哎呀——不是还有你嘛,我吃不了你吃呗。”
张赟赶紧走远了点,怎么一股子老夫老妻的味道,他这个已婚老男人都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