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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要赢

可能只有两周的生命,我真是,不可能的,我才二十多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行,我要去上班,我要去工作。去他的什么两周,我一定,我一定可以活过八十岁的,我爷爷就活过了八十岁。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早饭都没有吃,飞也似地赶往公司。今天我是最早到公司的,我要工作,工作可以让精神抖擞。

原本我以为会好的,真的,我觉得工作可以取代那些止痛药,可以取代那可能的死亡。但是我错了,我早就没有心思工作了。无论之前我再怎么努力,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那早已扭曲的显示屏,还有让人头昏眼花的文字。

我瘫在椅子上,用鼠标点击着,处理一件又一件事情。我的耳朵旁就像有无数只苍蝇蚊子在飞。听得我心烦意乱,猛地摔了一下鼠标。旁边的同事被吓了一跳,问我有什么不舒服。我没有告诉他,而是撑着桌子站起来,慢慢走到了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

一场病让我从一个现代人回到了解放前。我的眼睛如果不看那些显示器,那我还能保持清醒,可一旦长时间盯着那些屏幕看,我就觉得头昏眼花。

我在卫生间休息了好一会儿,就算在平常的时候,我也没有休息这么长时间过。身体好的时候,我把自己当成一捆钢铁,消磨在了工作上,换来那并不算多的钞票。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什么劳动最光荣,活着才最光荣。

如果,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我死在了这卫生间里,那会怎么样呢?那一定会把周围的人吓一跳,然后叫救护车,报警,而我的身体就这么躺在没有檀香的肮脏卫生间里。不,这绝不是我要的结局,哪怕我要死,我也不能死在这里。

此刻的我头脑一下变得非常清醒,我找到了组长,申请了半天的假。组长也看出来了,我的脸色一点儿都不好,准假特别及时,我说了声,或者我记得说了声“谢谢”。这就好像是成全了我的死一样。

我骑着电动车往家开去,想在自己家里好好休息一会儿。被冷风这么一吹,我又觉得舒服了许多。看来不管人是在大城市多久了,还是离不开自然呐。自然可以让你更加舒服,可以让你心情愉悦。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一点儿都不痛了。

我觉得奇怪,难道是我的身体在跟我开玩笑吗?不,不可能,天底下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你当是小说吗?我的同学不会骗我,他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我。唯一可能是骗我的,就是我能活的时间,两周怕也是他往多了说的吧。

不知不觉,我路过了一个天桥。天桥下面常年坐着一个老先生,在自己面前摆了个八卦阵,右下角放着一本《易经》,左下角压着一个保温杯。老先生花白的胡子,头上戴着一顶米色圆边帽,再加上圆框的金丝边墨镜,虽然那金丝边已经掉了颜色。一身灰色的唐装,白色的裤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上书“知天命”三个大字。

虽然简陋,但是每一个道具都显示着这位先生的身份——算命先生。这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时代了,所以这帮算命先生不再去走街串巷,手里提溜着一个幡到处招摇,还拿个铃铛跟招魂似的。

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定点定时上下班的职业。不说他们做这个到底有没有意义,起码现在对我就有意义,哪怕我能听到几句安慰话,说我印堂发亮,目中有光,乃是人中龙凤,早晚必定黄袍加身,万人之上。

我抱着侥幸心理来到了算命先生的面前。那算命先生刚才可能是在打瞌睡,现在突然感觉到有人来了,他才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我。

“算命啊?”老先生一咧嘴,那因为常年吸烟而枯黄的牙齿就露了出来,门牙里估计是隔夜的韭菜。

“啊,我算命,多少钱呐?”我问他。

“让我给你看了再说。”老先生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个小折凳,放到了我的面前,“请坐。”

我很顺从地坐了下去,然后把手递给了他。

“你伸手干嘛?”老先生问我。

“不是算命都看手相吗?”

“嗨,这你就外行了,我们算命的看啥都有,看脸、看手、看脚,还有各种抽签卜卦的。”

“哦,那你是看什么的?”

“我啊,我不用看。”老先生把眼镜给摘了下来,他不像最经典的谢逊那样翻白眼,而是装着一双假眼睛。“我从出生就看不见。”

“你骗谁啊!”我喊道,“那你这个摊子谁帮你摆的?还有这书,你是怎么看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老先生突然放声大笑,“小伙子,我不用看你的相,我就知道你的命了。”

“什么?”

“你已经病入膏肓,不错吧?”

“才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你就别蒙我这个瞎子了,我能感觉得到,你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你就别兜弯子了,有事说事儿!”

“好吧,我就先说好消息,你还有七天的寿命。”

“这也算好消息!”我怒了,也叫我从小就没骂过人,爸妈不让我说脏话,不然我真他妈能骂出来。

“别急啊,还有坏消息呢。”

“还能有多坏啊?”

“那个七天,是从今天一大早开始算起的。”

“也就是说……我连七天都没有了。”我当时想哭,但是我根本哭不出来,后来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等到了家里,我似乎又看开了,我觉得这不过是一个瞎子的胡言乱语,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我笑着打开了电脑,点开了游戏,我要玩游戏,如果说工作救不了我的话,那我就玩,玩总能救我了吧。

那天我一直玩到了凌晨,被爸妈给说了一顿,但是他们没有阻止我继续玩,可能是觉得,我从上学开始就没怎么玩过游戏,现在长大了,是可以玩一玩了吧。

我第一次玩游戏这么拼命,我把游戏难度调到了最低,确保我每次都能获胜。这么一遍遍地刺激下来,我果然身体好了许多,虽然仍旧是头昏脑涨的,但我认了,我就是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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