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青衫男子道:“皇叔,我来晚了。”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道:“庄老爷这会儿也还未过来。”
青衫男子撩袍坐在他身边,冷笑道:“这庄孝全好大的胆子,竟敢将祁王爷晾在此处。”
白衣男子抬手替他倒了一杯茶,不以为然道:“庄府名下产业繁多,想来庄老爷也是应接不暇。你我今日临时到访,等上片刻也是自然。”
青衫男子仍是不服气道:“他不过是姨妹当了贵妃而已,便这样不将你我放在眼里。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要你我亲自来庄府谈这桩生意。”
什么皇叔、王爷、贵妃……躲在假山里的少女听得莫名其妙。
初春新生的蚊蚋饥渴的盯上了她细嫩的皮肤,她不耐烦的朝纤细的脖子上拍了一巴掌。
白衣男子眸色一沉,朝她所在的方向冷冷开口道:“什么人?”
少女暗道不好,慌忙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跑开。
青衫男子闻声追去,却见一抹碧色的倩影消失在花园长廊尽头的拐角处。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张绣工细腻的绢丝手帕交给白衣男子,玩味的笑道:“应该是个姑娘,没想到在这庄府里,也有皇叔的爱慕者。”
白衣男子薄唇紧抿,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手帕一角绣着的“玲珑”二字。
……
少女心有余悸的跑回来时的厢房,脱了鞋袜赌气似的躺到床上。
这时,丫鬟春缨托着个食盘走了进来,见她盯着床顶发呆,便将食盘放到桌上,关切的道:“小姐,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昨晚老爷亲自来看望过你,但你当时仍是昏睡着的……”
春缨说完这番话,又端起食盘里一个瓷碗递给她:“这是老爷请府上大夫给你开的风寒药,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少女盯着瓷碗中黑乎乎的中药,并不去接,只问道:“我是死了吗?”
春缨仿佛没有听清似的“啊?”了一声。
少女闻着那刺鼻的中药味,蹙眉道:“难道死了还要吃药?”
春缨被她那冷漠的表情和莫名的话吓到了,手中的瓷碗险些端不稳:“小姐,你可别吓我。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还说你死了?”
少女见她一脸惊恐不假,又听她唤自己小姐,她思索片刻,又道:“你叫我什么?”
春缨端着瓷碗退后了两步,警惕的望着那少女,小声道:“我、我…我叫你小姐。”
少女摇了摇头:“我叫什么名字?”
春缨踌躇道:“小姐……名叫庄玲珑。”
少女又眨了眨明亮的杏眸,“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春缨闷闷的答道:“奴婢春缨,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庄玲珑默默记下了她的名字,笑眯眯的对春缨道:“春缨,我这一觉醒来好像对以前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事吗?”
她笑得人畜无害,看上去倒是乖巧伶俐又平易近人。
春缨从没见过她这般亲切的模样,不由得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小姐,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庄玲珑茫然的点了点头。
春缨将装着中药的瓷碗放到一边,认真的向她介绍道:“小姐,咱们庄家是西晋国的商贾世家,每年为西晋国库缴纳的商税数额都是全国第一,皇上心怀感激,亲赐了这座位于西晋首府琼城的府邸,你是庄府庶出的五小姐……”
她偷偷的看了庄玲珑一眼,本是怕她会介意“庶女”这个身份,但见其脸上表情并无异样,才又道:“庄府现在是庄老爷当家,上头还有位刚过了八十大寿的老太太;后院有一位夫人和两房姨太太,小姐有五位兄弟姐妹,其中大少爷和三小姐是夫人嫡出,二小姐、四小姐和小少爷与小姐一样,都是庶出。”
庄玲珑听的头大,先不说她从未听说过什么西晋国和琼城,光是春缨口中的老太太、夫人、姨太太、一二三四六少爷小姐,这一大家子人都够她受的了。
看来古代确实不讲究计划生育,这庄老爷可真能生!
庄玲珑翻了个白眼,问道:“那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要吃药?”
春缨见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道:“小姐昨夜落水昏迷不醒,老爷怜惜小姐感染风寒热病,所以才让大夫开了药来。”
庄玲珑无语,若是她不会游泳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大学的时候可是游泳社团的健将,怎么会落水昏迷不醒?
除非……她心里一紧,扑棱着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便朝那角落的梳妆台奔去。
除非现在这具身体不是她的!而且这具身体不会游泳!所以“她”才会因为落水而昏迷不醒!
庄玲珑跑到那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瞧了瞧,那是一张稚嫩的小脸,五官依稀与她在现代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只是肤色发黄,四肢纤细,仿佛长期营养不良似的。
庄玲珑摸着自己有些粗糙的脸颊,向春缨问道:“春缨,我今年多大了?”
春缨答道:“小姐今年二八年华。”
庄玲珑原本瞧着这一身矮小瘦弱的身材,还以为她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没想到竟有十六岁了。看来这位庄家五小姐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呀。
她想了想,又道:“那我娘呢?她是排第几的姨太太?”
“苏姨娘她……”春缨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将苏荷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当年庄玲珑在苏荷下葬时,差点抱着棺木哭死过去。
庄玲珑看着她,不以为然的道:“她怎么了?”
春缨小心翼翼地答道:“苏姨娘她六年前便过世了。”
庄玲珑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春缨心里警铃大作——庄玲珑竟对苏荷的死都毫无反应,想必真是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从前跟着这样一位懦弱的废柴五小姐,便受尽了府上其他下人的欺侮嘲笑,眼下这位没用的五小姐还失忆了,那她以后的生活岂不是没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