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二人上岸后,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叶青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请两位再次稍作休息,我去告知阿朱姐姐。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叶青拱手道:“在下叶青。”
将二人引进屋去。到得厅上,阿碧请两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随后阿碧就离开了。
叶青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
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过了好一会,内堂走出一位老夫人来,阿碧在身旁搀扶着,人未到,那淡淡的幽香已先传来,只见她身穿古铜缎子袄裙,腕戴玉镯,珠翠满头,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皱纹甚多,眼睛迷迷蒙蒙的,似乎已瞧不见东西。
那老夫人撑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堂上,说道:“阿碧,是你家公子的朋友来了么?怎不向我磕头?”
阿碧向叶青连打手势,低声道:“快磕头啊,你一磕头,太夫人就高兴了,就能在山庄多住几日,到处游览。”
老夫人侧过了头,伸手掌张在耳边,以便听得清楚些,大声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人家磕了头没有?”
见这二人表演,叶青忍不住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所料不差,那老妇人就是阿朱。附过身,对着木婉清小声说了几句。
木婉清了然的点了点头,怪怪的看着阿碧二人。
只见老夫人慢慢转过头来,说道:“阿碧,是有人放了个屁么?”说着伸手在鼻端扇动。
阿碧忍笑道:“老太太,不是的。这位叶公子笑了一声。”
老夫人点头道:“嗯,公子长公子短的,你从早到晚,便是记挂着你家的公子。”
阿碧脸上一红,说道:“老太太耳朵不灵,就会说胡话。”
老夫人向着叶青道:“你这娃娃,见了老太太怎不磕头?”
叶青道:“老太太,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老夫人问道:“你说什么?”
叶青道:“我有一个侄女儿,最是聪明伶俐不过,可是却也顽皮透顶。她最爱扮小猴儿玩,今天扮公的,明儿扮母的,还会变把戏呢。老太太见了她一定高兴。可惜这次没带她来向你老人家磕头。”
这老夫人正是慕容府中另一个丫头阿朱所扮。她乔装改扮之术神乎其技,不但形状极似,而言语举止,无不毕肖,可说没半点破绽。却碰到叶青这么个熟知她的人。
阿朱听他这么说,吃了一惊,但丝毫不动声色,仍是一副老态龙钟、耳聋眼花的模样,说道:“你听我话,那才是乖孩子啊。好,先对老婆婆磕上三个响头,我决计不会亏待了你。”
叶青笑道:“你这位姑娘也不必再装神弄鬼了,我来此全无恶意,不然我直接动手就好了,也没人可以阻止的了我。”说抬手凌空一掌拍下。
阿朱看着地上那深深的掌印,知道自己误会了,告罪一声。又说道:“两位请休息片刻,待会就用晚饭。”说着挽了阿碧的手,退入内堂。
过得小半个时辰,一名男仆出来说道:“阿朱姑娘请两位到‘听雨居’用晚饭。”
叶青道:“多谢了!”伸手挽住了木婉清的手臂,跟随那男仆而行。
曲曲折折的走过数十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几处山石花木,来到水边,只见柳树下停着一艘小船。那男仆指着水中央一座四面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边。”
叶青二人跨入小船,那男仆将船划向小屋,片刻即到。
从松木梯级走上“听雨居”门口,只见阿碧站着候客,一身淡绿衣衫。她身旁站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叶青笑着,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阿碧是瓜子脸,清雅秀丽,这少女是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一走近,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叶青笑道:“阿朱姑娘,你这样一个小美人,难为你扮老太太扮得这样像。”
阿朱微微一笑,向叶青道:“还要谢公子不计较阿朱戏弄之罪,两位驾临敝处,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请两位喝杯水酒,随便用些江南本地的时鲜。”当下请两人人入座,她和阿朱坐在下首相陪。
叶青见那“听雨居”四面皆水,从窗中望出去,湖上烟波尽收眼底,回过头来,见席上杯碟都是精致的细磁,心中先喝了声采。
一会儿男仆端上蔬果点心。跟着便是一道道热菜,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茶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别有天然清香。叶青每样菜肴都试了几筷,无不鲜美爽口,赞道:“有这般的山川,方有这般的人物。有了这般的人物,方有这般的聪明才智,做出这般清雅的菜肴来。”
阿朱微微一笑:“公子过奖了。”
用了晚饭,二人回到客房,休息了一晚就告辞离去了。
近午时分,叶青二人来到一座城池。进得城去,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别有一番风光。两人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熟肉的气味。
木婉清道:“夫君,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叶青点头答应。
他俩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划了这几个时辰的船,早已甚是饥饿,当下循着香气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两人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叶青道:“把你们这招牌菜,各类特色都上一遍。”
跑堂的答应一声,领两人坐下,就离去安排了。
这时,楼梯口走上来一大汉。
叶青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点了点脑袋,叶青感觉好想在哪见过这人,思索了一下,忽然想起刚来天龙的时候,就是这人给指的路。于是招呼道:“兄弟,来这边坐,请你吃酒!”
那大汉见叶青招呼,看了两眼叶青,没有推迟,他也认出了叶青。
木婉清见叶青招呼朋友,抬头看了两眼,挪到了叶青旁边坐下。那大汉来到,笑着坐在了两人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