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收势,双手压至腹部,一口气呵出,在冬日的冷空气作用下化为一条长长的白线,如飞箭一般凝聚不散。
“雷蒙哥哥,你一定是战神派下来行走人间的使者吧!”匹格少女崇拜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个子比蒙,却好像高大如泰穆尔拉雅雪山,充塞了自己的所有视界!除雷蒙哥哥以外,再容不下其他了。
秦桧心头一凛,这小丫头片子看上去傻不愣登的,没想到拍起马屁来比自己还不要脸。失了先机的秦桧连忙接话道:“此言差矣,雷蒙少爷拳法通神,一举一动皆合天道,岂会只是一个区区神之使者,少爷简直就是战神再世!”
“啊!真的吗!雷门哥哥你真的是战神再世吗!”佩奇瞪大了双眼,眼中装得满满的尽是天真。
“别听这老奴才瞎说,他是存心想让我被宗教裁判所抓去上火刑架。”雷蒙动作不停,打着拳法回答道。
不理会秦桧在旁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乃天地间第一忠心之人,绝不会做出坑害主人的事来。
雷蒙兴之所至,忽然一改缓慢的动作,足下发力,大踏步向前,力从足下起,两步之后,一跃腾起,直飞向数丈之外,在空中单臂一抬,化拳为掌,化掌为刀,背部及双肩上筋脉肌肉贲起,其势如下山猛虎,对着面前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一掌劈下,掌刀瞬间没入树干,不断深入,直至肘部!
形意跃步劈拳!形意十二形之虎形劈劲!
雷蒙面前的树是北地很常见的针叶落叶松,冬日的树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直面凛冽的寒风。此刻挺拔的树干从二人高的地方开始,中间裂开了一道前后通透的竖状裂口,足有近两米长,风吹过,呜呜作响。
匹格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崇拜之色更浓。
这么大的一棵树!唰的一下!半个手臂就进去了!跟变戏法一样!不,这是魔法才有的效果吧!
秦桧用力地鼓起了掌,直拍得手通红,什么主人神功盖世,天纵奇才之类的漂亮话不要钱一般倒出来。
他眼中的异样一闪而过,很好地被掩饰了。
身为一个恶魔,虽然秦桧战斗能力可能连比蒙妇女都不如,但眼力还是很毒辣的——在混乱无序的深渊,有时候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灵活的脑子比一身腱子肉更能保证生存。
秦桧清楚地看到被雷蒙劈开的那条裂缝,里面没有一根树茬,光滑如镜面!一拳将树打裂并不难——虽然秦桧自己做不到。
一掌劈进树干里也不难——虽然秦桧更加做不到。但手掌在树干中穿行近两米,所过之处裂痕光滑如镜,这只能证明雷蒙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距离自己摆脱生死操于人手的被奴役境地又远了一步,秦桧心中哀叹着,感觉雷蒙这一掌不是劈在树上,而是劈在自己脑壳上,把自己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
雷蒙如抽刀般抽出手掌,整个手掌乃至小臂肌肉紧绷,条条青筋暴起纠结如蛇蟒。
秦桧观察入微,看到了雷蒙一记虎形劈劲对力量的控制,但他其实搞错了原因。
雷蒙身为国术宗师对力道的控制自然是精确到了全身每一处肌肉,但能做到让劈出的痕迹一根树茬都没有,其实要归功于雷蒙来到这个世界后随修习国术而生的能量——雷蒙命名为真气的东西。
前世雷蒙博采内家拳,外家拳之长,甚至精研柔道和西方拳击,以不到30岁的年龄成为搏击界公认的宗师,号称实战最强,离传说中的武道止境都只差了临门一脚。
但他也并没有接触到能量的存在。
直到那一次逃无可逃的爆炸……睁眼后发现自己成为了婴儿还来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世界,雷蒙唯一可依仗的只是铭刻到了骨子里的国术。
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自己恶作剧过头了,弱小又无助的雷蒙首先遇到的是神神叨叨但倾力抚养雷蒙的爷爷,是粗鲁但充满善意的波什大叔一家以及质朴的博格村村民,让雷蒙不至于刚穿越落地就继续走上黄泉路。
当雷蒙重新开始修习国术后,某一天少年惊奇地发现随着自己演练拳术架子,体内竟有丝丝能量沿着身体经脉和窍穴缓缓生成!
那一刻,少年甚至以为自己是做到了传说中的武碎虚空才到了这个世界!
雷蒙爷爷及时地用一个清脆的凿栗否定了雷蒙的猜测。
绝不会有人历尽千亲万苦武碎虚空就只是为了给别人当孙子的。
被雷蒙命名为“真气”的能量经试验有诸多妙用,其中最根本的是缓慢而永久性地提升身体素质,那一晚偷听普罗米斯男爵大人的盘肠大战则是利用真气短暂提升身体某一方面能力的应用。
但在今天之前,雷蒙只能做到让真气在经脉和肌肉之间游走穿梭,却死活无法让真气发出体外,这薄薄的一层皮肤就好像万丈天堑,又如万里长城,在体内游走如龙的真气一步都不肯走出人体这座“城池”之外。
今天它们迈出了这一步。
自来到这世上,雷蒙打拳从未像今日这般肆意顺遂,不为在陌生世界保命,没有独在异界的恐惧,只是想要出拳,于是便打出这一拳。
于是原先只在筋脉血肉中游走的真气如百万雄兵过大江般溢出体外,好似精兵结阵密布在雷蒙整条手臂,这才有一记虎形劈拳劈裂巨树而裂口光滑如镜!
雷蒙仰天长笑,只觉得胸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独在异界又如何?魔法,斗气,战歌又如何?哪怕神灵降世,只要敢挡在身前,雷蒙也只是递出这一双拳头!
继续出拳!
劈拳,其形似斧,其意属金,势大力沉!
崩拳,其形似箭,其意属木,力短势疾!
钻拳,其形似电,其意属水,迅捷绝伦!
炮拳,其形似炮,其意属火,形猛性烈!
横拳,百式无形,其意属土,诸拳之母!
一旁的秦桧和佩奇只看到面前的少年一会儿凶猛爆裂如下山猛虎,剪尾鳄鱼,一会儿迅捷灵动似鹞子翻身,燕子掠水,一会儿又隐蔽诡秘像伏草毒蛇,山间灵猴,一会儿又稳重缓慢如林中巨熊。
大千世界,只在雷蒙一双拳头里!
“雷蒙哥哥你果然是战神降世!”佩奇眼中充满狂热,能有这般只能用神迹才可以解释的战斗技艺,还只是一个少年,除了战神再世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其实有的,比如说异界国术宗师穿越重生。
但这个可能性不是一个匹格族小姑娘的小脑瓜可以想得到的。所以佩奇坚信这个在自己被欺负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就是战神降世前来拯救自己的!
阿妈,是你在帮我在神灵面前祈祷吗?佩奇忽然想哭。
即使以秦桧之老奸巨猾,都不由得有点怀疑自己的主人是否真的是神灵降世了,不然何以解释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会有如此神乎其神的武技?简直可说是令天地变色!他还召唤出了自己…………秦桧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男魅魔将一些本就已经藏得很深了的想法压到了心中的最底处,深深埋藏了起来,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静立在天地之间的雷蒙仔细感受着体内从未如此活泼灵动的真气在经脉血肉间如火龙巡狩,所经之处经脉更加宽阔坚韧,肌肉更加强劲有力,就连血液都好像散发出了光泽。
背后的如小蛇般的图腾由本来的蜷曲状态渐渐舒展,变成了非蜷曲非舒展的奇异形象。
“佩奇,你性子柔弱,被人欺负了连跑都不会,所以我要教你一招,至少让你学会怎么挨打。”
雷蒙忽然以三体式为起点摆出一个拳架,左脚侧步前进,右拳右钻,右脚向左脚靠拢,左手上穿,拳心相对;右脚侧步前进,左脚跟进,两拳变掌,边翻边转,向右甩左膀,如此往复。
熊性看似迟钝,其形却极威严,拙中有巧,有竖项之力,甩膀之劲,出洞之威,这刻雷蒙使来,横格裹拔,动作虽慢,却有一种厚重,仿佛与大地连为一体,生生不息的感觉。
秦桧与佩奇仿佛真的看到春天里一头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老熊雄踞旷野,伸展四肢,一举一动都带着沛然大力。
雷蒙甩动臂膀,走到刚才那棵被开了膛的树旁,忽然沉肩顿足,往树身一靠。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只见树身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不规则的裂纹从撞击处往四周密密麻麻地延伸出去,一击之威至此!
“你来学一下。”雷蒙对佩奇说道。
“好!”匹格少女现在把雷蒙说的话简直当神谕来对待,万分热情地投入了练习。
练习的情况很乐观,甚至有点太顺利了。
雷蒙不过是又演练了一遍,然后在佩奇修习的时候在旁边对每一个动作进行了详细的讲解。佩奇如是打了几遍熊形拳桩后,居然就已经像模像样了!不只是形状上的相似,而是已经得了三四分意境!
佩奇虽然因营养不良而像一根瘦竹竿,但在修习熊形拳桩时,竟出奇地稳重厚实,如一头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熊罢,虽然漫长的冬天耗尽了浑身的脂肪而显得瘦骨嶙峋,但林中霸主的威势却不减分毫。
难道猪和熊有什么亲戚关系吗?雷蒙看着渐入佳境的匹格少女,不禁这样想道。但货真价实的彼尔族小伙沃尔被雷蒙逼着练拳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顺利。
彼尔族小伙沃尔对于步骤超过3步以上的所有动作都表示我还是个孩子我不约。整个熊形拳桩练得最好的就是一式老熊靠树——对于身躯粗大而手臂略短的彼尔族比蒙来讲,靠树挠痒简直就是刻在血脉里的技能,天生就会,天生就精。
只能说明佩奇的确是个武学上的天才!雷蒙心中却没有嫉妒之感,只是为匹格小姑娘感到由衷的开心。
以这种强大的天赋,想必应该会有顺遂的人生了吧。
秦桧看着佩奇有模有样地用臂膀肩部一下一下撞着那棵饱受摧残的树,不由得为那棵树感到悲哀,先被人硬生生劈了个前后通透的眼,又给同一个人砸出个坑,现在还要给另一个比蒙一下又一下地撞,自己这个主人果然是丧尽天良。
巧合的是雷蒙好像也觉得尽逮着一棵树撞很不人道,于是对佩奇说道:“树木花草也有生命,你这样净撞一棵树,对这棵树来讲有点残忍…………”
秦桧在旁边白了个眼,心里嘀咕着:“你也知道残忍吗?就是你把这棵树开膛破肚了吧?!然后还一肩膀砸得这棵树快四分五裂了啊,眼看着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你现在跟佩奇说残忍?你骗小孩儿呢?丧心病狂!”
雷蒙忽然指着秦桧说道:“就撞他吧。”
秦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力之猛吓了佩奇一跳:“主人真是宅心仁厚,兼且幽默风趣!奴才对主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