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巷道里,昏暗,阴冷,潮湿。
离窑口约有二十来米的地方,巷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马灯。
昏暗的灯光下,沿着巷道,排满了一具具人的身体。
浑身缠满绷带仅胸膛略有起伏的的,正在痛苦地呻吟着的,昏迷不醒的,再往里,是已经再无声息的早已逝去的……
“指导员……”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罗博轻轻放下包扎好伤口的焦大棚,万幸他没有如同原剧情中被烧的浑身碳化,虽然没有被击中要害,可是自己不会医术无法给他做手术取出子弹,只能先靠他自己硬抗了。
循声望去,只见老刺猬正躺在地上虚弱地望着他。
“老刺猬!”罗博已经忘记了他的本名,只好称他的绰号道,
“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倒霉,肚子上被咬了一口……”老刺猬唉声叹了一口气,问:
“敌人退了?”
“退了!几辆坦克全报销了,几百口子人也报销了,退了!”
“打的好!指导员!我们都看见了,你们连着干掉了三辆!真是好样的!……哎呦……”
兴奋下牵动了伤口,老刺猬忍不住又一阵呻吟,
“唉,今天九连的老本可亏光了……”
“连长呢?”
罗博问。
老刺猬费力地示意,罗博顺着看过去,谷子地正躺在旁边的大约三四米的一个土台子上,也是浑身血污漆黑一片,
“没大伤,这家伙命硬……”老刺猬虚弱地说。
罗博放下心来,暗暗地数了一下,自己,谷子地,老刺猬,焦大棚,姜茂财,还有重伤的吕宽沟,加另外两个重伤的战士,还有八个能喘气的,可要是能活动的,恐怕也就是自己和谷子地了。
忽然想起一事,站起身来,对老刺猬与焦大棚说:
“你们先躺着,我去把黑子和孟拴住背回来,还有刚才冲锋的两个!”
“嗯,指导员,你小心些……”
焦大棚与老刺猬艰难地开口道。
罗博点点头,路过窑洞口的时候拍拍姜茂财的肩,对他嘱咐了一番,借着还未熄灭的战火,出了堑壕。
第一个倒下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战士,很年轻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左右,罗博将他瘦弱的身躯背在肩上,摸回了窑洞里,鲜血从他身上流淌到了自己的身上,又滴淌到了地上……
第二个,是机枪手罗广田。这个平时给人强硬的感觉的汉子,此时软软地趴在地上,血已流干了。
罗博将他翻过来,借着火光,看他的面孔白的瘆人,可怕。
这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所以不要看神剧里的那些被击中失血后还光彩照人的形象,那是假的,真的失血过多的人,面孔会白的瘆人,很白,很难看。
然而罗博此时却没有一点恐惧与害怕,只有对牺牲死去的战友的伤悲与痛苦,还有遗憾……
……
如果,我要是早有预备,如果,早能弄些火箭筒、RPG之类的,也许,今天就能避免这些人的牺牲……
可是,未来总是不可知的啊……
罗博深深感到了无奈,与无力……
咬牙将罗广田的身体背起,踉跄着回去了窑洞里……
第三个,罗博回到了那辆陷进地下去的坦克,爬进了炮塔,摸了摸龚良国的脖子,忽然,手上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脉动!
还活着!
罗博大喜过望,喊道:
“黑子!你醒醒!黑子!”
龚良国却一动不动,毫无动静。
震昏了?脑震荡?内出血?
罗博无法判断,思考了一下,回忆了一下电影里的剧情,想起罗广田说塌陷的这里与那边的煤窑巷洞里面是通着的,于是不再犹豫,将龚良国拖出坦克,从坦克旁边的塌方处有一个洞口,罗博拖着龚良国爬了下去。
顺洞口下去是一条漆黑的采煤巷道,罗博努力睁开双眼也看不见四周,从空间里取出强光手电,强烈的光线射出,罗博终于能看到七拐八折的蜿蜒曲折的巷道,但方向很难辨认,思索了一下,罗博开启了空间基地里的搜索收纳功能,这样,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情景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心海。
顺着这种实时更新的地图导航,罗博背着龚良国来到了一处几十平方米的工作面,将他放到一个干燥点的地方,取出绷带将他头上缠了几圈,安置好之后,又返回了坦克,将孟拴住的遗体背了回来。
将他俩安排好后,罗博考虑了一下,又原路返回了坦克,从洞里钻出后,罗博用空间收了一下这个地方的地面上的土方,又倒了回去,这样,原来能看到的洞口和巷道都已经被土方覆盖,不复当初的样子……
快速在战场上收巡了一遍,将敌军的枪支弹药随身补给等都收入了空间基地里,想了想,又将坦克里的弹药与火炮与车体的关键部件都收了进去,又查看了一遍再无遗漏,悄悄将己方的阵地上收拾了一番,看到一开始就被敌人炮火炸死的驼马,想了想,取出把刀来,将几匹马的马腿砍下,拖着退入了窑洞口。
对着守窑口的姜茂财点点头,罗博走进了巷道。
谷子地已经醒了过来,他在操作那架小山炮与坦克对轰的时候被坦克炮近距离爆炸震飞了,震昏了,脑袋受了冲击震荡,有些思维不清楚跟不上,耳膜也被震破了听不清东西,正在问焦大棚:
“烙饼!我耳朵听不清了,吹号了吗?”
焦大棚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说话啊!”
谷子地有些怒了。
老刺猬在旁边有些冷冷地接话道:
“吹号?吹的哪门子号?……丝……,人家早撤了!……我们还打着的时候,你昏过去了,主阵地那边早就没动静了!……最后的时候,轰隆响了两声,连汶河上的那两座桥都炸了!……”
老刺猬说一句,喘一下,不敢用力。
怕伤口崩裂。
“什么?”
谷子地闻言有些震惊与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真的不管用了听错了,他扭头直瞪着焦大棚,焦大棚沉默良久,朝他虚弱的点了点头。
……
谷子地愣了良久。
有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为何一贯抠琐的团长,一改前例地拨给了自己两挺重机枪,外加三千发子弹……
明明本来缴获后应该上缴的山炮不但不用上缴还批给了自己十几发炮弹,从俘虏身上扒下的那些钢盔、皮靴、围巾也没有收回团里,还送了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抽的一条烟。
还在自己说至中午十二点前坚决守住阵地后又对自己强调重复了一遍:
“不管几点,听不到号声,你就是打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得守住阵地!”这个命令的真正的含义。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胸中有些火气。
但是,说心里话,他其实也理解团长。
刘泽水,刘团长。
他的老上级,老战友。
他知道战争的残酷,
他也理解,老战友做这种决定时的艰难与无奈。
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
但他依然有火气,
依然感觉对不起九连的这些弟兄们。
依然对团里不通知九连就撤的行为愤怒。
虽然他知道这是为了大局,为了掩护团里主力撤退所必要的阻击。
但是他仍然有些愤怒。
虽然他愿意为了团里,为了主力而牺牲,他相信九连的弟兄们也愿意,可那也要是大家自愿的!而不是被动的!
罗博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倒没多大的情绪波动。
“连长!”
谷子地回过头,看到了罗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朝罗博微笑道:
“好样的!你是好样的!我早说了,人要不怕了,那子弹就躲着你!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吧!?”
罗博望着他,低声道:
“黑子昏迷不醒,孟拴住他……”
沉默了。
也许是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里人们对生死看的比较淡,沉默了一会儿,谷子地哑声道:
“唉,能活俩就好!拴住,你省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