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借着月色淡淡的光，似是在他身上笼罩了层浅浅的边。
“是属下唐突了。”阿碧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自己先前哭唧唧得模样分外愚蠢。
何必为了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哭泣。
简直蠢得够可以。
明安缓缓站起身，低头瞧着阿碧，她试图站起来的，但因为刚才蹲太久了脚有点麻，站还没站稳就往前晃了下。
是明安眼疾手快得伸手扶住，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
“又再次麻烦少主了。”阿碧站稳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头，顺便朝后又退了几步，好和对方隔出一个距离。
今夜她逾矩的行为太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能呆在少主身边已经够好了，她究竟还在奢求些什么？
“弱者的哭泣不能代表什么。”明安理了理袖子，俯手在身后，朝着阿碧的方向说着。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阿碧眨了眨眼，刚才因为哭泣大量缺水，此刻眼睛还有些干涩。
“所以，你要成为一个强者。”明安顿了下后，又道：“只有你真正强大了以后，才能得到一切你所想要的。”
“而我，可以培训你，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人。”
明安的声音不大，但听在阿碧的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般。
她愣了一下后，才郑重道：“属下定会不负所托。”
那夜过后，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阿碧却总觉得自己和少主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就变好了很多。
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会亲自教导萧萧姑娘什么，但阿碧总感觉，少主待自己和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会对自己微微笑，会指导她武功上的漏洞，也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给她一个上好的金疮药。
少主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柔，阿碧也会珍重得保管。
打小就在吃人不吐骨头的训练场长大，她变得对所有感情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对他人掏出自己的心窝子。
因为她也怕，怕掏心掏肺过后，换来的是利用，是背叛。
但少主是不一样的，她能肯定，少主和其他人所不同，虽然这种信任莫名其妙，但为了他，自己原意付出一切。
阿碧第一个愿意飞蛾扑火般奉献真心的人是少主，而第二个的宁家的大小姐。
阿碧是个只要给一点点好就能珍藏许久的人，在接到上头给的任务要杀死对方时，却在宁昭昭对自己当做挚友时有所动摇。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小姐对自己有时好有时不好，但仅仅一点点好也会让她所动摇。
跟在少主身旁的阿碧，更多时候懂得了爱。
远离了训练场，她没必要再提心吊胆，为了那一点点的感情而迷茫。
虽然上头在催促了，但面对昏迷醒来却突然性情大变的小姐时，她还是有些犹豫。
小姐对自己很好，她再次确定，自己对她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以至于在上次下过毒的糕点被发现后，阿碧对她说出了一切真相。
但同时自己也掩下了关于飞鸾阁的细节，只道是有人想加害于她。
她知道自己道出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叛徒，飞鸾阁行事狠辣，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这些事情她都清楚，虽然死她并不怕，惟愿现在的生活能过久一点就久一点吧。
只是她有时候也会怕，怕以后再也瞧不见那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
胡思乱想的日子过久了，她以为自己真的能躲过飞鸾阁。
没想到好日子总是那么快就到头，那天在雨中的刺杀，虽然对方有暗示自己若亲手杀了小姐以往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
阿碧知道，这个该是少主给她最大的宽恕。
可现在的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下手。
当她拿去弯刀对抗飞鸾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少主是她穷其一生都追求不到了天上月，自己死了他还有许多听话的刺客，她想来，在对方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此生能遇上少主，能在他身旁呆上那么久，已经很满足了，但小姐，却是她想护下的存在。
她自然不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飞鸾阁的对手，但自己也只是想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能给小姐拼出一线生机。
当自己倒在雨水中的时候，偏头瞧着小姐逃走的身影，她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这样很好，小姐能逃走就很好了。
后来她的眼前便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估计会在化骨水里顺着雨水一起消失在天地间。
就如同她来时般，连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再次睁开眼的机会，且还有再次见到少主的机会。
阿碧躺在床榻上，睁着双眼看着头上的木板，长睫轻轻颤了下。
经过这些天少主的照顾，且药又都是上好的，她伤口也已经大致痊愈了，虽然日常使用没有什么大碍。
挑断的筋脉，她这双手算是不能再使刀了。
她此刻算是真成了武功尽失的废物了。
很早之前她也就只有一个武功能比得上萧萧，如今连这个都没了，她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前来到飞鸾阁的萧萧姑娘，虽然因为自己出去执行任务已经许久不见，但她依旧如一根长刺落在她的心头。
清风明月般的少主，很眼波流转的萧萧姑娘，站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设得一对般。
“可好些了？”明安推开门就瞧见正在发呆的阿碧，开口问道：“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
听见响声的阿碧回过头瞧着少主，眼睛眨了眨，突然开口道：“萧萧姑娘……她今日如何？我好像从回来开始就没看见过她……”
脑子一抽的阿碧突然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也的确，自己自从回来后看再也没见到她的身影。
这心下疑惑，思考了许久后居然下意识得问了出来。
这话说都说了，也没再收回去的理，登时还瞧了瞧对方此刻的表情。
明安听到萧萧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下，这时才反应过来，已经有多少年自己没再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缓步走到阿碧的面前，抬手替她换着药，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般。
“你出阁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被派到水阁搜集资料，之后突发大火，没有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