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瞬时,前厅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白悠悠看了一眼风天逸,笑意盈盈,却不说话。而风天逸看了这一场大戏过后,则眼神清亮,有些明白了白悠悠叫自己来这看戏的目的。
对着那三人挥了挥手,白悠悠淡然开口:“辛苦几位大人了,劳烦记得方才我丫头说的话。”
那三人疑惑了片刻,倏尔想到白悠悠说的是什么,连连点头称是后转身迅速离去。
场内,便只剩下了白悠悠主仆四人,风天逸,和不知何时到了的什墨。
忽然,如意咣当的一声跪在白悠悠面前,语调颤抖,却带着丝故作的义愤填膺:“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应如此鲁莽,有愧于小姐的悉心教导。更不应因自己的一时口快而将小姐置于流言风口之下。”
虽未明言,但如意这字字句句都在说着自己是为了白悠悠着想而失了分寸。心之若善,其言可恕。
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的风天逸,端起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清凉自喉间传至大脑,将这些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一时便有了这前因后果。随后,风天逸淡淡得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不与置评。
白悠悠并未如往常一般走过去将如意扶起,反是转过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只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勾,轻飘飘的说了句:“鲁莽吗?不吧,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如意跪在地上,几与地面持平,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只不过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她的眼神并不若表面做的一般怯弱。外加上她此时的动作,完美的将自己的神情给隐藏了起来。
如陌见自己的好姐妹如此害怕,不由替她开解道:“小姐,如意她......”话没说完,便瞧见白悠悠转了头,看向自己。面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没有原因的,如陌看到后不禁一时语塞。
白悠悠重新转过头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如意,询问道:“你们可是听到了方才他们在那桌讲的话?”
“听到了。”
“听到了一点。”
两人同时回到,只是回话一长一短,但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白悠悠又转头问了流风,“方才,你可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清二楚。”流风沉声回道。而与此同时,如意的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的幅度较着方才更甚。
最后白悠悠面对着风天逸,施施然开口,“风大人可是听到得清楚?”
风天逸倒了杯茶,清声回道:“一星半点。”
现场除了什墨,白悠悠将每个人都问了一遍,而答案昭然若揭。仅有会武功的流风能听的清楚,其余所有人均是听的一知半解。
如意着急忙慌开口为自己辩解:“小姐,是因为那位少年辱骂小姐的话声音过大,奴婢才听到的。”
白悠悠摇了摇头,定定的望向如意,却是说了句看似与此无关的话,“如意,你还记得本小姐教与你的对峙之理吗?”
如意摇了摇头,当下她脑袋一片混乱,即便是白悠悠真的说过,也说不出来。
似是已预料到会是如此,白悠悠转头看向如陌,“如陌,你来说。”
如陌本是一脸迷茫,忽然被问到后想了片刻,回道:“小姐说过,若是碰到了敌我对峙的情况,要采用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不开口便是开口,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理亏。”
闻言,如意如当头棒喝,脸色更是苍白了些。白悠悠转头看向风天逸,起身施了一礼,致歉道:“劳烦风大人将如意作吕思清的同谋收监。”
如意一听,顿时慌了,连忙在地面上往白悠悠脚边蹭过来,而刚移了半步,便被流风给制止住。只能放大的声音,声声哭诉,希望能引得白悠悠的同情:“小姐,如意冤枉,不明白小姐为何断定如意为吕大人同谋。”
晨光易逝,太阳伴着阴云又升高了些,丝丝清凉逐渐褪去,被湿热所替代,围卷着身体,甚是不爽。
本欲学着风天逸得模样为自己倒杯冷茶,清清内心升起的浮躁,而茶壶颠了个个儿,也没一滴水流进杯盏中。
如陌见此寻了小二又上了壶新茶。
茶是新茶,却没了想要的效用。白悠悠看向如意,认真的开口询问:“你是真的不懂我说的什么嘛?”
如意眸光闪了闪,又狠狠的点了头,不论如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似是无奈,白悠悠轻轻叹了口气,“我那天去泉峰山救风大人的时候你在哪?”
不等如意回答,白悠悠便自行接了话:“你在施粥对吧,施粥的一共有三人,吕思清,你还有如陌。当时去让如陌代替什墨的时候,你主动上前,我还没觉的什么,现在想想就算我没同意,最后你也是会想办法换到施粥的位置上的吧!“
说到这儿,白悠悠饮了口茶,继续道:“要想人不知鬼不觉的往粥中下毒,定是能近距离接触粥摊的,吕思清与我一道离去前,我着流风查了那粥,并未下毒。我自是知道吕思清找了个人代替他在那儿施粥,但那人只是个幌子。是,下毒的粥就是他面前的那锅,但却是你中途与他交换了汤匙,放进去的。而从泉峰山回来后,吕思清便直接被关进了这客栈的密室里。所以,你和如陌便是这下毒的首选。”
流风当时确实没跟自己提到如意与那人换了汤匙这件事,这个细节是无影汇报给自己的。白悠悠心知流风会因几人的关系而忽略了一些事,便同时命了无影去查。而最后证实,果然,流风受了影响。
一旁,如陌脸色突变,拉了拉白悠悠袖子,“小姐……”白悠悠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
“而随后,你与如陌二人去我屋子告诉我吕思清被杀,虽然你极力做紧张模样,但说话仍旧条理清晰,而且你还刻意强调了刺客并未惊动一人。如若是回来才听说了那件事,你是怎么就听的如此细节呢?”
白悠悠越说,如意的神色越是苍白,头埋得越深。白悠悠试探了下杯中茶水的温度,觉得适宜,便端起给喝了。
“再就是今天,你方才说的没错,那位说我说我红颜祸水的人那句话确实声音足够大。但我对你怀疑的,并不是这句,而是前面的,你凑近问我是否昨夜去了风大人房间。”说到这儿,白悠悠忽然想到了一切题的题外话,“如意啊,八卦虽使人兴趣盎然,但这到了你小姐我的身上,便只能愁眉苦色了呀。看来你是真真的将春芽儿的教导给抛掷脑后了……”
意识到自己偏了题,白悠悠赶紧把自己拉回来,“最后,便是你那句,‘我家小姐与风大人才没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若非你是真蠢,那便是有预谋而说出的话。依我看,你不是个蠢人。”
白悠悠话音一落,如意便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色。本来以为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不想早已被白悠悠给看出。
其实,白悠悠真正认定如意是为那吕思清的同伙,却是如意和如陌两人过来告诉自己吕思清被杀时,如意身上的所带的密室里的兰花熏香气息。为了祛除密室中的阴潮气息,白思羽特意在那房间里点了兰花熏香。
自己那时刚从密室出来没多久,所以身上带的有不足为奇。而那间密室隐秘,并不好发现,但如意身上却染了那味道,再联系上自己当时为了躲风天逸和什墨两人,藏在了就近的屋子里,当时以为听到的是风天逸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但后面仔细想想,那脚步较着风天逸虚浮了些,并非是他。
但这点,白悠悠是绝对不能说的。
白悠悠看向如意,本来不想说的一句话还是脱了口,不无感叹:“现在想来,你一直以为深得我心,竟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实在是,可悲啊……不过如意,本小姐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如意缓缓抬起头,倔犟地跪在那儿,不言不语。而白悠悠本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不论如意的答案是与否,对自己来说,背叛就是背叛了。
眼神划过一丝惆怅,白悠悠不再纠结此事,只转过头,对着风天逸,“风大人,真是抱歉,都是因我教导无妨,才出了这档子事儿。如此我这丫头便交予您,任凭处置。至于悠悠的过错,如果需要,我可以亲自与这泉曳郡的百姓道歉。”
风天逸摇了摇头,清声开口,“白小姐不必内疚。您是您,您丫头是您的丫头,哪有这下人犯了错主子被罚的道理。再者,您也是受害者。”
风天逸感触于白悠悠的心细如发,也自己看的明白,拎得清楚,不知者尚且无罪,何况同为受害者呢?
而一旁的什墨闻言也神色微变。
与风天逸告了罪,白悠悠便回到房间,却没径直躺倒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到了桌边。
窗外。
外面来往的人较着前些日子多了不少,不只是有权贵人家,还有了穿着一般的人。算不上车水马龙,但总归是有了人气。
阳光斜洒在桌子上,斑驳着窗影,又打在茶盏上,投出阴影,一切看似那么美好。看来,这天气不总是随人心而左右,或者说这天气不随个人的心而左右。
”主子,换汤匙这件事......“流风提起方才白悠悠说的这个细节,一时有些愕然,又有些懊恼。
白悠悠摆了摆手:“那是我诈她的。如陌,小风风,虽然我早就知道如意怀有二心,但真把她交出去了还真是有点心塞啊……”白悠悠面朝着窗外,对两人说道。
流风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并无任何赫然之色。想说些什么宽慰一下白悠悠,终是开了开口,又徒劳般合上。
而如陌,只梗着声音,念了句,“小姐……”
宴终结,人终散。别人离,独自守。
想到流风和如陌也终有一天要放他们离去,白悠悠不自觉的伤感了些许。
挥挥手让两人离去,白悠悠换了身夜行衣,从窗户纵身一跃。
……
一刻钟后,城东破旧的府衙内。
因着心情不快,白悠悠使着轻功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举着剑在府衙后院内乱舞一通,没有任何章法。树叶随着剑气扫过而洒落到地面上,愈堆愈多。直至周围凌乱一片,白悠悠才作罢,而额上已浮满了汗珠。
剑回鞘,就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白悠悠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便准备再到无曳医馆例行询问一下情况。而刚从后院儿走至院门口,白悠悠便瞧见了书房那边进来了两个人,随后闪身重新躲进后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