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淳素小院内。
寂静。
白悠悠望着此刻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流风,颇有些无奈。
估摸着这流风是把自己中箭的事儿完全归咎于自己的失误,这下正自责呢。。。但其实当时那种情况,自己正在跟他说接下来的打算,两个人都处于分心状态,箭矢突然过来,根本不容反应。不过幸得自己和流风两人跑得够快,外加上一路上隐藏痕迹,才能顺利的回到淳素小院。
“把衣柜里的药箱帮我拿出来。”白悠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自己的胳膊,再看看面前的流风,微微皱了皱眉,还真得是有那么一点疼啊,可恶的厉宿,千万别落在自己手上,不然,不整死他自己就不叫白悠悠。白悠悠低声念叨着。
半晌,没见到药箱的影子,面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白悠悠只能再次重复刚刚的话,“流风!给我拿药箱啊,屋子里面除了我就是你,你是想让我自己去拿?或者说你是想让本小姐血流而亡吗?”白悠悠刻意把伤势说的严重了些,免得流风继续跪在那儿装死人。
事实证明,效果是显著的。因为这下终于把流风给叫动了。可一口气才松了一半————白悠悠刚接过药箱,流风就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跪下了。
白悠悠十分无语,也不再搭理他。
取出药箱里面的纱布,兀自在伤口处缠了几圈,到最后打结的时候,试了好几次,发现自己一只手根本没办法完成,于是白悠悠只能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流风身上,却不说话。
片刻,流风终是感受到源自头顶的注视,抬起头。默默得站起来走到白悠悠身旁,帮她把纱布打了结。然后后退,再次跪在白悠悠面前,直言,“请阁主降罪。”
“……那你说你何罪之有?”白悠悠问他。
“保护阁主不利。未能预知到危险,而使阁主处于危险之下。”流风说得铿锵有力。
白悠悠沉默了一小会儿,却是问流风,“……那……你说该怎么办?”
“杖责一百,除去左护法一职。”
听到流风的回答,白悠悠眉头不由一颤,果然是个狠人。白悠悠刚从樾王府离开的时候听到樾王给府中侍卫的惩戒才只是杖责五十,这流风直接就要求一百,这打完,估计人都废了吧……
白悠悠沉默着,不答应也不拒绝,就只是默默的看着流风。
终于,流风忍不住再次开口,“请阁主责罚。”
“你确实该罚,但却不是你说的这件事。这样吧,接下来半个月你就呆在无忧阁,协助宓香调查九皇子的行踪,另外把我今晚交代你的事交给流云去做。”白悠悠想了一下,吩咐道。
“多谢阁主。属下这就去与流云进行交接。”话音刚落,流风就消失了。
相较于两人离开无忧阁时,夜色更深了,街道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白悠悠心想,这句话说得甚是在理,并且,不光物燥,人也燥,而此刻人燥,完全是被流风那死脑筋给气得。
……
翌日,将军府。
陆南山本欲带着玖熙玦去樾王府,然后与七皇子一同将小玦送至宫中。哪料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有意外发生,齐柒来报说城北出现了疑似齐绪国死士的踪迹。
事发突然,陆南山只好吩咐另一名暗卫----齐风代自己去将小玦送至七皇子府。交代了小玦几句,看着载着他的马车离开,陆南山才转身和齐柒一起前往城北查探。
城北原本只是一片荒林,鲜有人迹。但因为这边是通向远康最便捷的线路,因此总有一部分不知情的外地人走此路,却因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而无地落脚。前些年有经商的看到了这条商机,便出银钱在此建了一间客栈,以为那些无处歇脚的外地人提供临时休息的地方。但毕竟还是人烟稀少,巡逻的士兵一般也不走这里。还是今早客栈小二起早打扫的时候,在客栈后院发现了一具尸体,随后报官官差才得知的。
陆南山到的时候客栈掌柜正被客人给围堵的严严实实。客栈出了人命,大家都比较害怕,另外旅途中的人都比较重视气运,发生了这档子事儿,自然觉得比较丧气,于是纷纷拉着掌柜要退房钱。眼下,正是一片熙熙攘攘,你推我搡乱哄哄的局面。
“齐柒,去让人给散了。”陆南山对身后的齐柒说,紧接着,又添了一句,“别误伤百姓。”说完,就独自去了后院。
不同于前面的喧闹,后院儿空无一人,甚至安静的有点可怕。井边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士兵给转移走了,只留下发黑了的斑斑血迹在那儿,应该是中了毒的缘故。环顾四周,柴房的门框上,院墙上,都有些许血迹留下,不过部分地方却是没中毒的鲜红色,想必是发生了一番打斗。看着后院的凌乱程度以及现场留下的痕迹,应该至少有三四个人的样子。陆南山走近柴房,发现门框的棱上还留了一道痕迹,确切的说,应该是三道,除了痕迹最深的棱上有一条,两侧的面上还有两道微不可查的痕迹。看这情形,应该是齐绪国死士特有的戍弯刀。
“将军。”背后传来齐柒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沙哑。想必是前面的骚乱费了不小功夫才平定。
“你去把今早发现尸体的店小二给叫过来。”陆南山吩咐齐柒。
随后,陆南山问那店小二了几个问题,发现他的回答与自己的猜测别无二致,便赏了他些许银钱,和齐柒一起离开了。
京城,棋月楼。
棋月楼,听名字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地方,实际上这里是京城最大的赌场和地下钱庄。来这里的人不是嗜赌成性的富家子弟,就是杀人越货进行暗地交易的江湖杀手,再或者就是像白悠悠一样来买卖消息的一般人。但白悠悠此行的目的,这三个哪个也不是。
半个时辰前,宓香给白悠悠发暗号约着在此会面。眼下,白悠悠正坐在棋月楼进门左边的位置上,隐秘却能把整个棋月楼的情况尽收眼底。同行的还有昨晚来替代流风的流云。
“小姐,你就把我和流风换回来吧。我自由散漫惯了,真的是受不了这种约束的日子。在丞相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难受了。”旁边的流云一脸苦恼得对着白悠悠吐槽。
“你再看看我,我是谁……”白悠悠白了他一眼,压低着声音,阴森森地说,“你要再叫错,信不信我送你进宫去执行任务?”
“阁主……不要啊……”流云看了一眼,这张脸可不就是无悠阁阁主嘛……随后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白悠悠。
“别贫了,流风交接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白悠悠无视流云,正色道。
“已经安排人去顶替了。阁主放心,此人绝对忠诚。”流云马上严肃起来。
白悠悠满意的点了点头。
“阁主……”
白悠悠看了一眼流云的表情,猜他的下一句话很有可能是“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白悠悠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点了头,示意流云继续说。
“昨晚,我正在房间里与周公对弈,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声,然后出门,就看到一身是血的流风倒在我门前……”流云说到这儿,偷偷看了一眼白悠悠,见她一脸惊讶,心下一松,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展开。
白悠悠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昨晚扔的玉佩。
暗自思索了一番,就明白了流风受伤的原因,他是以为那块玉佩是自己的,怕留下证据,于是特意回去拿……白悠悠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中。
流云也摸不透自家阁主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兄弟祈祷,“兄弟我已帮你到这儿了,祝你好运。”
这时,白悠悠往门口一瞟,刚好看见站在门口的宓香当下正在四下环顾,应该是在找自己。于是伸手招呼她过来自己所在位置。
“阁主,昨夜您走后,无悠阁接到一项任务:刺杀丞相——白凤山。属下认为白丞相与我们的计划并无冲突,不应该接,但他们给的赏金很丰厚,而我们现下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因此,属下也拿不定主意,特意来请示阁主,是否要接这项任务。”宓香简单把事情说了下。
白悠悠在创立无悠阁的时候,就立下一条铁规,那就是与实施计划无关的任何人都不许伤害,当然,奸臣除外。而眼下,白凤山白丞相绝对算得上一枚以民为重的好官,与奸臣那是沾不上半点关系,也因此,宓香才不敢擅自接下这任务。
流云在听到宓香说刺杀丞相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白悠悠,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一脸平静,不由得佩服,虽不知内心是否一样平静……
“他们给的赏金多少?”白悠悠语气依旧冷静。
“十万两,黄金。”宓香顿了一下,说出后两个字。
“……嘶……”流云听到后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巨额啊!
尽管刚听宓香说赏金很丰厚时自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在听到确切数额后白悠悠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多,是谁这么大手笔要杀爹爹?
“知道下任务的是谁吗?”流云在旁边开口,把白悠悠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财大气粗哟,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坑点银子回来,说不定之后的日子就吃穿无忧了。
宓香摇摇头,打破了流云的白日梦。
“容我思考两天再给你答案,你先去拖住他,不要让他找别人。”白悠悠想了想,冷静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