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的泛光之源的星空还是那么……嗯，澄澈，从奥苏拉尔特XI行星上还能看到临近恒星的曜日爆发，能看到远方极点模糊的极光，反正我觉得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毛病。
现在周围的人群并没有在这里观赏美景的闲情逸致，星港广场中有些人在低声的咒骂，更多的则是神情呆滞，在心中哀悼命运的不公。
圆环形广场外是暗淡的星空，只要我们向前走出百步，就会一脚踏落拥抱虚空。
从尤拉的统合部命令还没有下达，呵呵，至少我们是看不到了，今天晚上八点，放逐我们的飞船就要出发，我下意识的看向发射广场巨型屏幕的投影。
……
哦，现在已经六点，准确的说，应该是YC105年7月1日的下午六点，这群固执的盖伦特人还强硬的拒绝承认克隆人的存在，明明统合部的官员已经在不远处的行政部谈判这么久，可这群顽固的经济体官员还想赶着这个最后的时候送我们走。
我们明明没有犯罪，甚至还有在他们自诩“有用的人”之中堪称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科学家或者阶层。但是一旦被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就被无情地赶到这里了，明明都是自由国度的子民，克隆人就这么……
就连艾玛帝国这种不可理喻的存在也承认了克隆人的存在。
“讲实话，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去年在登陆战上打死的那些人全都是克隆人！”旁边的阿列克谢激动地有些歇斯底里，我还能听出来从言语和动作中飘荡出来的血腥气息，只是曾经握着枪柄的大手上桎梏累累。
“闭嘴，都是肮脏的人……兽畜！”维持秩序的青年警备队员手持激光枪厌恶的啐了一口。
“联邦不需要你们这种违逆人伦的种群存在！放逐你们已经是对你们最仁慈的刑罚！”
“为什么你们会对克隆这种选择如此的厌恶……血肉苦弱，生命短暂，为什么不能用科技手段让自己掌握的知识永恒……”一旁的科学家显然被自己的知识折磨的神经质了，但是他只是挨一下而已，合金的枪托击打痛得他佝偻着趴在栏杆上，老人被第一个拖进飞船舱室里。
“自己进去，还是送你们进去？”警备队员们扬起枪口，尚且骚动的人们在流血的选择中，默然的排着队伍走进了船舱。
“听说你以前是飞船驾驶员，还是战舰驾驶员？”阿列克谢用力撞我一下，嗓音很粗，但是周围嘈杂的环境让他根本不需要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看看，这个飞船能让我们飞多久？会不会像……一样，飞出去关闭掉生命维持系统，然后我们全都死在里面？”
我摇摇头，看这艘船的舷号，还是今年才建造完成的，还能闻到里面刺鼻的汽化三钛合金喷剂的那种跟油漆差不多的气味。生命维持系统的能源刻度还是满格的，这是这艘飞船的第一次飞行。
“设定自动驾驶，地点……源泉星域美人鱼星座，详细目的地480小时后随机设定。”奥拉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竟然有冰冷的感觉，还好只是在中央控制室里回荡，脑海中对这个听名字很漂亮的地方有印象、加之有记载过星图的人可能寥寥无几。
拆去座位的运输舰长轴能达到三百米，已经人挤人般躺得下几百人，身上的压制束缚很快失效，人们聚集在已经合上的金属舱门边，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一共有三艘这样的流放船，也就是说这一批应该有至少三千名罪犯、克隆人、不受欢迎的“人类”被驱逐出人类重新繁荣的伊甸园。
“飞船起飞倒计时，10……”一个标榜自由民主的国度驱逐了曾经在这个国家工作生活的公民，因为一个克隆人的身份，哪怕是西顿工业的科学团队资深成员，也被粗暴地推上这艘不知道去哪的飞船。
“……5”
“……3”
“……1”
很久没有乘坐过运输舰，尤其是像货物一样被“堆放”在货仓里，只有轻微的震动告诉我或者所有人，我们已经离着这个自由联邦越来越远。
或者离人类世界越来越远？
“安全标识启动，进入联邦海军警戒空域。”2200千米，已经到地面磁力雷达扫描标识区，按照这艘飞船的巡航速度，再有一个小时就进入跃迁准备通道，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尽管这次的离开我们一定都是不情愿的。
震动渐渐趋于平稳，我们被困在这个该死的高科技铁笼子里半个小时。绝大多数人消化了被驱逐的事实，三三两两的去往维生舱室，当然也有和我一样跑到驾驶舱的。
“我以前在军队的时候也听说过，”阿列克谢是我的狱友，这个莽撞的印塔基汉子在监狱里没少保护我，但也没少挨揍，作为曾经盖伦特一支远征军的成员，还吹嘘过自己参加过盖伦特——加达里的首星登陆战。
“当时那个老上司跟我说，在战前其他三个国家都承认过克隆人的合法性，就是因为战场上这种克隆人可以让他们少向上汇报损失，毕竟克隆人不好的说就是一堆芯片思维和蛋白质的组合体罢了，死多少都无所谓。我们一开始的研究办法就是无人机——那种很便宜的杀人机器，其实我们那支队伍只有120个人，但是遥控这数以千计的无人机，好用还便宜。”
“这不是死！这是有机体的自我泯灭和代谢！”这个科学家很眼熟，好像就是刚刚挨打倒在我面前的那个老头，出于好心我还扶他一把，现在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但又无从说起。
“……这些都是联邦的机密，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我的队长告诉我的，他也是一个克隆人。”阿列克谢耸耸肩。
“也是克隆人？那你现在不应该和他在一块？他人呢？”我有些好奇，这种军人应该都是扎堆存在的吧？就像刚刚那些警卫队员一样？
“……没有，我们用无人机这种机器替代但是伤亡率再低也会死人的，登陆首星的时候我们被防空火炮打下来两架登陆艇，他被一发45mm的铱弹打穿了，距离地面12千米。”阿列克谢淡淡的说着，“要知道，磁轨炮这种东西打起来真的很远……”
我别过头，科学家也沉默下来，阿列克谢反而笑了，“没事，都过去了，再说了现在大家都是克隆人了，我们也不用之前那么警惕左右。”
科学家突然看向我，那种眼神很像当时海关部队拦截住我的穿梭机时候的眼神，我环顾四周，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克隆人，至少我现在不是。”
“无人驾驶，密码是256道数字自更新密码锁，而附带传输系统，传输距离直径12.5光年，”我喃喃自语，但是声音足够周围的人听到，“我只要开始破译，系统自动更新另一套数据，等到光年信息传输过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破译这道256倍的难题。”
“这是一个死局……”科学家点开驾驶室的数据屏幕，光子通信立刻被主动打开。
“今天是YC105年7月1日，这里是视角传媒驻盖伦特新闻部门，10分钟前，来自尤拉的统合部官员已经与盖伦特行政部官员达成一致协议，将于YC105年12月31日正式执行《盖伦特境内克隆人类人权保护法》自此新伊甸四大帝国将全部承认克隆人类的存在，而作为宇宙中的类新种族，克隆人类将会给新伊甸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声音呢？这里是视角传媒，我是传媒记者萨卡林·斯撒因卡”
“5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是联邦等不了这么久，而且联邦本来也有克隆人，只不过他们和我们还不一样，他们都在那些真正偏远的地方罢了。”阿列克谢想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恐惧，就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并没有引起我和科学家的注意，到最后我才叹了一口气。
“和他们不一样吗？”
“通讯机只有这里有，连逃生舱都被拆除，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科学家匆匆赶回来，咳了几声，“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法令颁布的具体时间，等到5个月之后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个老头一直在咳。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来自西顿工业……曾经西顿工业的设计科学组的成员，”他挺直腰杆，“要知道，我之前还参与设计了促进级驱逐舰和送葬者级巡洋舰的研发工程，我是冯-卡斯蒂特。”
“你也是印塔基人？”老人点点头，“我是自我克隆体，按照克隆年龄我应该61岁了，不过其实我已经活了103年，嘿嘿……”
“我是梅京人。”我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慎祀。”
“各位成员做好准备，飞船即将进入跃迁通道，预计2小时11分钟整到达星门通道，跳跃倒计时3……”
“我们彻底变成弃子了。”
“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连去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该死的联邦！”
外面瞬间变得嘈杂，但我们还是要讨论怎么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