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常在海边的人从来都不会小瞧平静的海面。
同样,越是深居高位的人也越不会小觑行动之前的安宁,因为其下的暗潮涌动往往比可见的危机要恐怖的多。
刘彻一天都是心情大好,身为皇帝为了安全不应该总待在窗户边,但刘彻一直都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越是这种时候,他才越要在窗边俯视那些在王座椅下苦苦向上挣扎的人们,这会给他带来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窗子是红木的,刘彻坐在椅子上,而桌子的对面坐着曹襄。
“安排好了么?”刘彻的手指闲适地抓着自己的白玉指环,面色有些轻松。
“一切妥当。”曹襄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见着皇帝没有回应,曹襄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彻的目光一直在看向外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曹襄看到的是羽林军的营地,战士们来来往往,拖着很多的木头。
“那人可有查出什么?”
“并无。”
再度安静,曹襄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为什么,曹襄总觉得刘彻似乎对少棠的关心有些太大了,就算那个人身份不明,有可能是安插的细作,也不应该这么值得注视。
刘彻是骄傲的,这一点,作为从小在刘彻身边长大的曹襄一直都清楚。他的骄傲,不是高傲,而是一种极端的自信,他不怕任何人都刺杀,也无惧任何阴谋诡计,因为当初的皇子之争刘彻本就是一步步从人堆里杀出来争出来的。
所以那天皇城刺杀之中,皇帝听即使到了外面刀光剑影的声响,也仍然一个人坐在大殿中醉饮独酌。
宫殿内倒伏着鲜血四溅的尸体,反倒是成了一道可口的下酒菜......
没有人能杀了皇帝,如果有,那把这皇位给了他也无妨。
“继续查。”刘彻淡淡的说,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来他的喜怒哀乐。
一旁传来战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曹襄转头,来人身体强壮,带着两弯小胡须,无怒自威。厚厚铁甲被其下的肌肉硬生生撑了起来。
来人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陛下,第一场龙舟赛即将开始了。”
“好,那就去看看。”刘彻起身,甩着袖子昂扬离去。
......
低沉悠长的号角忽然吹响~万民朝拜,就连江上龙舟上的,也尽可能压低身子,唯恐冒犯了圣上。
千虫噤声,风止树静,只是给人最直接到感觉。
也就这才让少棠体会到了历史的厚重之感,而不是以往的悠闲自由。
“凡有发现弄虚作假者,斩!”
人未至,令先行,斩这个字一下压在人们心头,让所有人突然想起这场龙舟赛,最终见的不仅是圣上,而且是一位犹如洪水猛兽的君王。
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主宰,还没出场,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恐惧的心理让刘彻很是受用,见到气氛差不多了,这在慢慢走了出来。
黄袍加身,玉色珠串在头饰上挂着,眉宇间带着雷霆,有着略微厚实的唇锋。刘彻右手宽大的袖子一挥“端午昭昭,朕与民同乐,祭奉上古,感恩年成,期望来日,共享盛世。此次端午之祭,现在,正式开始!”
声音不大,只有周围的人可以听到,然而数十步内就有一个传声的,一个个将这位皇帝的祭词传给万民。
火爆的气氛一下席卷开来,就像压抑久的火山一下喷发。
富贵,权势!一步登天!一切的一切,种种获胜的美好闪过,刺激得龙舟上的每一个人。
一个个擦拳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朝着那些向往的欲望冲去。
“起!”
哗~顿时江面荡起蹭蹭波浪,说是离弦之箭太过夸张,但每一条龙舟都是尽全力冲刺。
岸上不是扔下女子的绢帕,还有尖叫。莺歌燕舞,欢呼和唏嘘更加剧了每一个渴望胜利的内心。
冲啊!!!
因为人员与龙舟实在太多,所以参赛是8条龙舟一轮一轮来~取每组第一,在进行比赛,再取第一,以此类推。
这样的场景,见了几轮,就没什么意思了,少棠还是坐镇营中。
营帐忽然被掀开,进来了一个小黄门。小黄门跪在地上,用着阴柔的声音说“见过军校。”
“公公请起,敢问有何吩咐。”
黄门起身,谦卑地低着头说“今日诸事安排大致如下,白天皆是龙舟大比,直到晚间举行最后一场,优胜之人入楼船面圣,此时将由京城里最富盛名的乐姬奏琴。”
“会见之后~将落座大臣席,之后会封锁楼船周围,而江上允许船只在不靠近楼船的情况下自由航行。”
“是。”少棠点头“有劳公公了。”
小黄门转身走了出去。
京城中最富盛名的琴师,难道是锦仙?不过是奏琴而已,为什么锦仙昨天会那样呢?
有些不解,算了算了,女人心海底针要是搞得懂女孩子在想什么,说不定自己都能想出来自己穿越回去的方法了。
还是把精力放在驻防吧。
羽林军自己备了一条船,但这艘船不得任意行动,否则直接一轮万箭齐发射成刺猬。
不远处还有一些粮草船,看上去肯定装了不少吃的,因为一搜搜吃水极深。
不以为意,少棠收回视线,回到自己这边。汉人不擅水性,所以没人喜欢在船上待着,因而自家的小船上也没多少人。
太阳渐渐西沉,红霞高挂枝头,场面仍然还是火爆一片,但预期的行刺还是没有到来,但是更没有一个人放松,因为晚上才是真正合适刺杀的绝佳时间。
也许,他们已经行动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锦仙,你知道么,单于等这个机会已经三年了~直到上次卫青攻入我圣地龙城,这才有机会派人进来。”说话的是老妈妈,没了往日的泼辣,而是十分严肃。
锦仙身着一身白衣,只是一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古琴,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才慢慢得说:
“我知道了。”锦仙美眸一抖,目光看向南方,那是家的方向。父亲为了争夺皇权,派了姐姐出去,现在又轮到了自己。
权力,就那么重要么?
“不过现在我有个要求,无论成败,一定要保证翠衣的安全,她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她因为我们受到牵连。”
“这是自然,过了这么多年,老奴也是一直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看待。”
“好”
迎着江面,锦仙缩了缩,又披了一件披风在身上。
“江风,真冷啊。”
.......
终于还是晚上了,决出了唯一的优胜队伍。
所有人都眼睛都在盯着这只龙舟队,因为这是外人最能接近皇上的机会。
然而让所有人大失所望,这只队伍真的就只是划船强而已,普普通通,上了楼船也是一只安分守己。
还要继续等待。
楼船雀室
一干文武众臣坐在下处,当然也不是什么官都能来,只有朝中4品之上的官员才勉勉强强有资格,其他的官员都坐在附近的船只之中。
刘彻怡然自得,一壶一壶酒的下肚。眼神似随意一般扫过诸臣。
一旁离得最近就是守候在皇帝执剑的霍去病,再就是坐得最近的卫青。
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人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暗处里,刹那不知有多少剑拔出对着这人,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其剁成肉泥。
“刘皇叔有何事?”刘彻抬起一眼,古澜无波地看了他一样。
“这龙舟也看完了,今夜正是放肆之夜,不如请琴师上来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臣今天可是才听说,那琴师,可谓绝美至极,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可是百闻不如一见,臣也想看看到底何许人也,配得上这千古绝诗。”
“准。”刘彻摆了摆手。
不多时,大殿门打开。
一席红绸铺地,众人的视线一同看去。
空气刹那的凝滞,一抹翠绿鲜衣少女手持梧桐古琴走了进来。
后面一席白衣,娇娇动人,一步一动伴随着女性独有之柔美。
白衣上缝制着薄薄的一层白纱,如冰雪般冷艳。黑发盘旋头顶后,又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随风摆动。
一入似春风拂杨柳,万般红尘花枝招展甘拜下风。
绿衣一脸灵动,白衣琴师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可想来也是极美。
“民女翠衣”
“民女锦仙”
“叩见陛下。”一阵铃音传来,二人跪伏地上。
“请起。”不愧是配得上千古绝诗之人,即使是刘彻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奏琴。”
“谢陛下~”
二人走入一旁的偏殿,一层屏风挡住众人狂热的视线。
稍些时候
万事具备
琴音响起。
好戏也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