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汗,老头收好针线,吐出一口浊气,“曹襄,你这朋友有点意思啊~跟这头马有缘。”
“所以能便宜点卖不?”曹襄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手里掏钱的动作都慢了三分。
“不行!”老头一听到钱顿时变了脸色,“老头子我好久没喝酒了,不行不行,原价。”
戚,曹襄翻了个白眼。
既然已经把伤口缝好了,也是时候把这头马带回军营了。当然,在伤口愈合前最好不要让它动起来,所以是用大车拉回去。
“少棠,你要不要给这个马取个名字啊?”曹襄问。
“名字?”少棠想了想,未来它是一头战马,叫的太可爱可是不行的,总不能骑出去的时候大喊一声,波波冲啊!笨笨,快!
真是好羞耻好羞耻。
要不,就叫殇马得了。
“不如,就叫它殇马吧,这个殇。”少棠用手指比划了一番。
“殇马?”曹襄想了想。“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很不吉利啊。”
“诶?殇可是多指未成年就死了的,我可是成年了。”少棠小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膛,“倒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我买马啊?”
迈出的脚一下顿住了,而后马上又自然地向前走去,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少棠还是感受到了。
“我喜希望你以后要自己学会骑马,不要再靠着别人了,要独立,知道么。当然啦,天地随心,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啊?未来我会出征?”少棠忽然说。
显然曹襄也是没意料到少棠会这么说,但也没有解释,脑海里浮现上次某花坐在霍去病身后的样子。
见到曹襄沉默,以为是默认了,少棠啊的痛苦喊了一声,“天呐!又要打仗~不好吧。”
蹦蹦跳跳的,脚尖踢着一块石子,少棠不知不觉就跑到前面去了。
曹襄依然慢慢悠悠地走着,目光里全是某花活泼的身姿。
小路清幽,没有什么人。用碎石铺成的地砖上,少许青苔隐匿其中,或许会被人当做污渍嫌弃。
一条路仿佛都是她的舞台,放肆随心。小石子被踢到一个角落,懒得过去,那就换一个,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调调,就连眼神也是那么的温软。
曹襄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目光里,天地好像都浓缩成了一个人的身形。
咳咳,忽然喉咙一热,曹襄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右手丝巾连忙遮掩住,俯视看了看,一抹殷红。
又加剧了么。
曹襄苦笑,我的时间,还剩下几个春秋?
转念,又淡然一笑,
天地随心,那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就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
锦仙在城外找好了小院。院落不大,但也有四间房子。
小院离长安也并不远,周围也都是一些农户的土房,甚至还有许多在老先生私塾里读书的孩子住在这边,倒也显得有些生气。
少棠,翠衣,锦仙,三个人就坐在小院中。
院中有株大树,树影婆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阳光照来,正好三人位于树影之中。
“少棠为何要投身军武?”锦仙有些疑惑,事实上,当得知少棠真实身份后,她就想问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希望,能保护别人而已。”
脑海里浮现老鼠精当初对她说的话,“不参加的话你认识的人就会死”
这句话应该是说锦仙吧,如果自己不是羽林军校,那天锦仙也出手的话,行动大概率失败。即便没出手,派去刺杀淮南王的也不是自己,说不定就直接采取强攻的方法,毫无顾忌。
“少棠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锦仙一笑。
“啊?姐姐,什么丝巾比不上眉毛?这么劣质,不能买了。”翠衣二丈摸不着头脑。
噗~少棠和锦仙一下笑了出来。
“哪里好笑啦~”翠衣急得直跺脚。
少棠捂脸,努力绷起个脸说“翠衣,我觉得很有必要把你送去老先生那里读书,关上一阵子。”
“不要不要!我讨厌读书。”小翠衣顿时不开心,嘟起个嘴。
锦仙轻笑一声,手上针线继续缝制什么。
“这是在?”少棠问道
“女儿家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除了每日去城里弹琴,剩下的时间就拿来做些女红吧。”锦仙缝制的神情很是专注,一针一线都充满了女子独特的柔美。
翠衣双手枕在下巴上,说“哎~真无聊~我才不做这种东西呢。”
“不做当心嫁不出去哦~”锦仙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再说,若你还想像少棠一样,天天舞刀弄枪?平时叫你干点活都快累趴了。”
“诶?算了算了,坐着和躺着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啦~”翠衣伸了个懒腰,干脆整个人趴在石桌上。
“无聊啊~你们要不要看我舞剑?”少棠突然说。
“不看。”
干脆,果断。
翠衣吐了吐小舌,“少棠太美了,人家会嫉妒的,你看我的小肚肚,都那么大了。”
“是你吃太多了~”锦仙说道。
“啊呀~姐姐不要欺负我。”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小辫子一下向左,一下向右。
“我知道了。”少棠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跑进屋内:等等我哈~
半天,从屋里拿出一沓同色的布,一只手还抓着一只笔。
把布放在桌子上,少棠右手持笔,开始在上面画了些什么。
“什么东西?画画吗?”翠衣疑惑地说。然而那鬼画符的,毫无美感可言。
“等等,马上。”少棠兴奋地说,在一些布上写着一二三四,另一些布上写了甲乙丙丁。
哈哈,我把后世的纸牌提前发明出来,这不就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么?不过古代人显然不懂得西方字母,就用甲乙丙丁代替。
过了会,少棠大喊一声“大功告成”
“这是什么呀?”翠衣问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这个呢,叫布牌,一种游戏。来来来,我来教你们规则哈~”
随即“算了算了,直接来一把吧,玩着玩着就会了。”少棠一招手,开始“发布”。
不多时,院子里就传出来欢声笑语。
莺莺燕燕,鸟语花香。
六月,闲适的时光。
正如毫无忧愁的三人,长安,乃至关中一带,都是如此的平静祥和,农户还在为秋收做着准备,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然而,此刻百里之外的边关地区,此时已经是战火滔天。
关外大营前,
一场大战后,四周遍布着被铁蹄踏碎的尸体,滚滚浓烟腾空,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尘土,如同火堆中冲出来一样。
无人骑着的马匹嘶鸣着,似乎还想去寻找自己的主人。一个响鼻,却没有了往日的回应。
残余不多的将士行走在尸堆之中,看到还有一丝生机的战友立马就抗回军营。若是碰到哪个运气不好的匈奴,则一剑砍下他的脑袋带回当做战功。
战场的绞肉机不分敌我的搅碎着宝贵的生命,有的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白发苍茫的老将站在这一切的尽头,铁戟插在地上,上方的战旗破碎,随风飘摇。
背影孤单寂寥,有些寒酸。他一动不动,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将军,朝堂来人了。”身后,一个小兵跑了过来,恭敬地说。
老将这才微微动了动,睁开疲乏的双眼。
他拔出地上的铁戟,回身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走”
远处的晚霞宛若被人血涂满,红的令人震惊。在空中倒卷翻滚,好像有灵一般,在吸收了所有死难者的亡灵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草原人说人死了,肉身下了地,灵魂却被云收走了。”有一个小兵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别想了,我们是汉人,来这边保家卫国,怎么也是上了天的。”旁边另外一个小兵说道,似是有些乏了,干脆就坐在尸体中间,随意看了一眼四周,指向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身上刀伤很多,然而双眼却一副虎样,即便死了,也依然炯炯有神。
“这,是我的同乡,你看,我刚刚看到他杀了八个!这么厉害,不得了咯。”
“那他也是能上天的人吗?”
“那是自然的”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还不够肯定,于是又说了一遍
“一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