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老死善终,是一件稀罕事,尤其是对于那些在朝中为官的人而言就更是一件奢望。
不是因政见不和死在狱中,就是因奔波而积劳成疾倒在路途之上。因而在朝为官之人的善终率居然是要比那穷苦清贫之人还要低的。
当朝后的霍光,少了一份强硬,多了一份人情。在以强力手段镇压上官,桑弘洋叛乱后休养生息为政温和,深得昭帝信任。
后昭帝驾崩,宣帝继位。又因宣帝幼年为少棠所救,且拜霍光为师,自是无比信任于他。而在蒙得了两位圣上的厚爱后,霍光当真算得上权倾朝野,然其依旧初心不改,待得宣帝能独立理政后放权归政,落得了个国公的名头携妻回到乡野游山玩水。
可以说是善始善终,然而这书上却没有太多关于锦仙的记载,只能从某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测而出。
倒是对那“扶首帮”,少棠多了一个心眼。
先前,自己设计充其量也只杀了一个八公,而按照那日来看,“扶首帮”其应该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不小的组织,但在那日自己死后居然就真的杳无音信,宛若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
官方下了通缉之后也已不了了之了,说不定他们便是潜伏了下来,在某处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时机。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已经随着历史变迁而消亡于世的可能。
然而前人到底如何的风光,如何的穷苦。或高或瘦,或美或丑,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只剩下这零星的文字留与世人观摩。
“先生,我想请您引荐我入朝为官。”少棠忽然对陈寿说道。
“嗯?”陈寿皱起了眉头,“且不说现在世家格局纷乱,入朝是否安全,在下现在也是受贬之身,又何德何能能够帮助公子出仕呢?”
“这个不必担心,只需先生动用先前的人脉,让我与太傅见上一面即可。”
看着少棠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陈寿思考了片刻,说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主意,那在下也就大胆一回,试上一试。”
“好,多谢先生。”少棠抱拳应道。
出了陈寿的小院,在他的目光下乘着马车离去,少棠的内心畅通了许多,这也算是解开了一个不小的心结吧。
“少棠就这么想要入朝为官么?”一旁一语不发的刘琨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呢。”少棠点点头说。
“为什么呀?你知不知道出仕到底意味着什么?”刘琨有些焦急,回头望了一眼还站在远处的陈寿说“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这种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少棠摇了摇脑袋说“曾有人以生命为代价教导过我,究竟什么才是生命的最高价值。保一方百姓安康,让大汉,不,是整个汉人能够安全,幸福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就是我等的心愿。”
“你觉得那很厉害?”刘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当今八王环伺周围,圣上痴傻而被太傅所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入朝的时机,去了就是在送死。而我等金谷二十四人也正是因为知晓此事,所以宁愿寄情山水,也不肯参与一脚。再说,你的那位朋友若是真有真才实学,也不会命丧黄泉!”
“住口!”少棠猛地一锤车壁,惊得马儿跃起不住地嘶鸣。车夫慌乱之余急忙勒紧缰绳,让其尽快安定下来。
她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头充血不住地颤抖,嘴唇微抿像是要滴出血来,“你不知道的人和事就不要枉加评论!”
“是!这是我的错,但是我就是想让你再好好思索一下,现在真的就是不合时宜。”
刘琨也是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少棠,然而其并没有被吓住,而是直接对上了她的风头。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二人只听得窗外车轮滚滚,以及马夫不断的御马声。
乡间的路面有些坑坑洼洼,不时有凹洞与凸石出现。耳边乌发随着车子的震动来回摇晃,不时打在眼上,有些生疼。
良久,少棠神情一软,双肩一塌,浑身绷紧的弦儿松缓了下来。
“刘琨,或许你们会认为这样做很傻很傻,认为我只是在送命而已。但是每个时代,都必须要有这样的傻人出现,这个世界才会进步。若大家都是一副无为的姿态,那么所谓的等待又能等来什么呢?”
“我们需要为国奋不顾身的勇士,需要为官清廉的上级,需要操持精研的郎中,我们总在苛刻地要求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倘若这个世界有一天真的再无人肯站出来为民请命,那么这个世界也就真的完蛋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至于性命,不过尔尔。”
刘琨沉默,扭过头去望向窗外。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劝些什么。不过若是未来有一天你真的惹来杀身之祸,我可不会保你。”
少棠释然一笑,“这是应该的,当然,还是希望不要有这一天。”
“但愿吧”
......
回来之后,少棠便带着大壮搬了出去,住在靠近城外的一处小居之中。
在当铺把先前这次从墓穴中带出来的夜明珠当了几颗,换来的钱用来备制硫磺,硝石等原料以及生活物品。安置好一切后少棠便不再外出,整天闭关于小屋之中捣鼓起瓶瓶罐罐。
当人沉浸于某事的时候,时间便会过得飞快,这或许就是上天最不公平的地方。快乐总是短暂,而痛苦总是漫长,当然了,某花现在真是痛并快乐着。
火药这玩意是真的难以配置,即使是在已知晓大部分原材料的情况下,少棠依旧配不出来。一堆杂七杂八扔了进去,到最后全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大壮的任务就在这里被凸显了出来,很简单的体力活,就是“倒垃圾”。
其间潘安来过,被大壮拦在了外头,死活不让进。随后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嘟起了嘴巴,在家门前用力跺了跺脚,转头离去。
刘琨也来了,正巧碰上少棠刚把屋子点着,一群人忙着急忙展开救火行动。好不容易熄灭了火,三个灰头土脸浑身破烂的人儿躺在地上不住地傻笑。
自己做是不行了,没办法,只能请了一些神棍炼丹师来家里研讨。好在大晋盛行着玄学之道,再加上五石散的大获成功让不少炼丹师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总之在这一方面上,倒是有不少人有独到的研究。
一步步总结推测,少棠屋子被炸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了起来,以至于最后干脆不修房子,直接将场地移到了外头来。
自己虽然前世也不是什么理工男,但只要利用好现代的科学方法,通过倒推还是能解决相当一部分的问题。
“寨主到底在做什么东西啊?”
饶是傻傻的大壮也忍不住问道,“如果要送给大壮大壮可不要,这既不能吃,又这么难看。一点用也没有,大壮不喜欢。”
“哈哈”烟尘之中,少棠擦了擦额头的汗,手上粉末擦得满头都变成了黑乎乎一团。她笑道,
“等它完成后燃着之时,你才会真不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