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街的白天是昏睡时段，如果不留神，偶尔冒出一个嗨玩整夜，宿醉回家的派对女人，可以把你吓死。
她们入夜时是嫩娇可滴的二十岁女人，天亮之后，仿佛一夜苍老，脸上残留黑眼影的拖痕，一张张都是憔悴干涸的人皮，像六十岁的老妖姬。
见识过白天的艺街，正是Rocky不爱在出去蒲的原因。
这次他进入红房子没有久等，一眼便见到肥龙，和往常一样，他在逗自己的鱼——那条丑陋的变异鱼。
“今天下午的事情，成了么？”洛奇开口。
上星期，肥龙定了一批芯片，让自己的伙伴在沙漠公司定位消失了几个小时，时间正是今天早上。
“成了，芯片管用。”肥龙的脸色阴沉，心情看似不好。
洛奇知道早上发生了银行抢劫案，新闻什么也没说，洛奇不知道两宗案件有没有联系。
洛奇掠过旁边的桌子，拿起一本宠物杂志，上面的封面是一条龙鱼。
整个张桌子上，有好几本介绍龙鱼的书，洛奇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偷笑——这是他嘱咐周星办的事。
星仔提前把所有关于龙鱼的杂志买了下来，说是免费杂志，分发给各个唐人街的大佬。
唐人街谈论宠物的风向，一般都在红寿和红顶虎头金鱼之间，因为这些杂志，神不知鬼不觉间，大街小巷讨论起了龙鱼，报价直线上升，再发酵一段时间，洛奇便可寻思出手事宜。
“对了，你那四个人，芯片好像有点问题，在我的服务器消失了，带他们过来，我弄一下就好。”洛奇接嘴，“还有，我的铺位今天着火，放心，我会重新装修的了。”
洛奇小心翼翼地觑向肥龙，他故意把两件坏消息同时说出来，可以相互抵消消极因素，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芯片为什么突然失效。
他的旧杂货铺是租肥龙的铺位，今天被烧了，也有必要告知一声。
“不用了，那四个人死了，所以才会消失的。”肥龙转过身，表情复杂，似乎愤懑，似乎怨恨。
至于洛奇店铺被烧，他似乎不感兴趣。
洛奇猛地联想起很多东西，一下子被吓傻了，他说到：“哥……上午的枪击案是你安排的？”
肥龙疑惑不解地看着洛奇——洛奇这种老油条，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该提，不该问。
洛奇连吞口水，说：“哥，不满你说，一个星期前，我也牵线了一宗案件，那四个人也死了……主谋是一个穿黄色雨衣的臭佬！他现在正在追杀我！”
肥龙用力地眨眨眼，很是吃惊，盯了洛奇好久，不说一句话。
“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得找他报仇！”洛奇有点激动，“你的店铺也是他烧的！”
肥龙眉头皱成一团，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摇了摇头，“Rocky，你应该知道规矩的，这个人……他的确把我阴了，但我也不能把他的信息告诉别人……”
“我没告诉任何人，还是被盯上了！”洛奇咬牙切齿，但他不敢暗示肥龙也会有危险，他只有脑子坏了，才会走这步棋。
“警察找过你的对吧？”肥龙斜眼。
洛奇不惊讶，唐人街大部分事瞒不过他。
“又如何？”洛奇没有丝毫怯懦，“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肥龙点头，沉思片刻，还是摇头，“不行，这是规矩，如果我没拿到钱还好说，拿到钱还告密，这是江湖大忌。”
“呵呵，他按六人给你一份？”洛奇撇嘴，“那四个人死了！你和他应该对半”
肥龙眼中闪过一刹那的狠厉，但很快消失不见，挥手表示不要谈这个话题了。
洛奇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尤其他耍什么花招，肥龙看得一清二楚。
他这种级别的大佬，不太可能被小弟煽风点火。
但洛奇有备而来。
“我有一条龙鱼！”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变了，那种沉重严穆的氛围消失无踪，肥龙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珠微突涨红，亢奋且看得出无尽的憧憬。
“洛、小、奇！你不要随便乱说话！”
“我真有。”
洛奇慢悠悠地拿起一本杂志，上面介绍一条红龙鱼，书上大部分介绍是错的。
杂志上说，龙鱼是真龙的后代（大部分人以为以前真有龙，只不过灭绝了），真要追溯，比恐龙更远古，它们的嘴巴朝上，是因为成年龙鱼，可以捕捉坐在竹筏上的人类。
这纯粹胡扯，龙鱼只有巴掌大小，怎么吃人？洛奇心想，自己可以应聘这种杂志的编辑，尽是瞎扯淡谁不会。
“Rocky！你吹牛逼！”肥龙额头渗出汗珠，指着他大骂。
“你知道龙鱼的寿命可以到达40年么？”
话一说完，肥龙倒吸一口冷气，洛奇拿出手机，调出杂货铺龙鱼的水中嬉戏视频，肥龙看完整个人感觉要窒息。
“你真有？”
“废话。”洛奇得瑟甩甩头发，“那汽车引擎也是我弄的！我卖给他两台！”
“卖给我！”肥龙声嘶力竭，满头大汗。洛奇怀疑，如果这时候命令他跪下，他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你要多少钱？”肥龙见洛奇不说话，慌张了，一条成年龙鱼可以卖到20万，这是一笔大钱，哪怕肥龙在唐人街混了这么久，依旧捉襟心疼。
“15万，另外，把你交易的事情告诉我。”
洛奇说完，偷偷瞥了一眼肥龙，肥龙表情跟万花筒一样瞬息万变。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肥龙不解，“交易归交易，这种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我可以轻松卖到30万，隔壁街铁牙都准备开价了。”
“你卖给铁牙？！他个乡巴佬懂个屁!那条是红龙，跟我这红屋是绝配！”肥龙大骂，他很激动，但洛奇看出他头皮发麻，全身发软。
“这我就不知道了……”洛奇顿了顿，“我Rocky只看钱。”
肥龙低头满脸苦闷，他带着哭腔喃喃到：“你这是玩火，我不能坏了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我这可是刚刚成年的辣椒红色的龙鱼，姿态优美，那两条触须又长又细，不同角度看上去，鳞片的颜色还不一样，我这鱼别说你买，你想见也见不到！”
洛奇愤愤而谈，他指着肥龙，说：“把你知道的东西全告诉我，我要找他算账，有人要你小弟的命，你还顾忌什么江湖规矩？不说，我就卖给铁牙，我担保他每天站在店门口，带出来炫耀一番，天天晃你一脸！”
洛奇一说完，肥龙仿佛身临其境，顿时感到害怕，断然大叫：“别！15万，我要了！我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去他妈的规矩！”
周星把杂货铺的龙鱼捧过来的时候，可以说是边哭边走，边跟他的龙鱼说再见，后面跟着一群质疑真假的人。
不少人撩周星，“星仔，假鱼吧？呵呵，现在的机械鱼真的越来越像了。”
“啧啧，假鱼为什么用鱼袋子，别装逼了，把水放了，拿出来吧。”
“吹牛吧，真龙鱼？如果是真的，我剁掉！”
一群人塞入艺街，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肥龙接过那条鱼，手都在哆嗦。
肥龙挑了全店最显眼，展示橱窗正中央的一个最昂贵的鱼缸，他把里面几条机械鲤鱼扔在地上，跟捧着出身婴儿一样，把龙鱼放进去。
鱼游动时神态悠然，力道刚劲，一看就是真鱼，围观的群众吓傻了，发出阵阵感叹声。
“Rocky卖了一条龙鱼给肥龙？”
“我听说50万一条！”
“不是吧……Rocky哪弄的……我听说30万。”
“有钱真好啊，这鱼太漂亮了，真划算啊。”
“真鱼！保险员都来了，肥龙要给他上保险了……”
洛奇坐在太师椅，托腮看着这场闹剧，周星还在旁边哭鼻子。
“小龙……呜呜，再见了。”周星揉揉红色的鼻头说。
“我说了，迟早要卖的，叫你别给它取名字。”洛奇一脸嫌弃。
周星用手臂擦着眼泪，说：“应该卖的，我们养不起，再见了小龙，我会天天来看你的。”
连旁边街铁牙也被惊动了，他拄着他的金拐杖，站在远处一个石阶，探头使劲看过来。
街上的人太多，肥龙不得不喊手下驱散一批，转眼间，又站满了一批人，一时间，整条艺街停滞了。
事情弄到晚上才圆满结束，肥龙惊奇地发现，有这条龙鱼，他按摩店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人为了看这条鱼，特意挑在大厅的位置按摩，因为里面暗房看不到鱼，很多人连非正规按摩也懒得搞了。
肥龙见到洛奇阴沉的脸，才把满脸笑容收起来。
他意味洛奇为损失一条鱼感到悲伤，特意安慰到：“Rocky你也不要过于伤心，这条鱼在这里是绝配，而且每个月保险费这么贵，你还没有这个条件来着，该放手就放手，我会好好照顾烽火小神龙的了。”
洛奇根本不关心这条鱼，烽火小神龙？
“烽火小神龙——”他倒想问问这是什么狗屁名字，但还是住嘴捂头，心说何必自找难受。
“肥龙，把事情说出来吧。。”
洛奇表情严肃了。
肥龙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终于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