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张淑怡听说洛奇要赶回唐人街提出结伴前行的请求。
“不需要，他是一个70多岁老人……”洛奇说完，发现也不太对，子珊爷爷如果真是主谋，说不定有不能小觑的手段，“再说了、”洛奇打量她全身，“你瘦得跟排骨一样，去能有什么作为……到时候，我还得照顾你。”
她真的很瘦，除了那双长腿能晃几眼男人，几乎没什么用。
淑怡显然很生气，瞪了洛奇一眼，从口袋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黑色菱形金属部件，“我有这个。”
“四爪机器人？”洛奇很惊讶，眼前是一个缩小版本的四爪机器人，他见都没见过，“这是干什么用的？”
“一旦锁定目标，它可以飞起来袭击对方的脸。”
淑怡在‘袭击’两字下了重音，并且把机器人的肚皮翻过来，展示了底部的轮圈尖刀，用手指让它转了几圈，洛奇看得出它很锋利。
“这东西能把整个鼻子切下来，当然也可以袭击别的部位，比如的男人的——”
“可以了。”洛奇瘆得慌，连忙打断，“你跟来吧，别这么做，那人八十岁了，下体估计只是摆设。”
“有备无患。”
淑怡表情冷凛，让洛奇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心想，她不会把这东西用在我身上吧？
洛奇不自觉地咽口水，内心在想，这个女人有点不得了。
她身份成谜，唐人街掌握机器人知识的不多，洛奇认识的电脑店老板算数一数二了，但真的考究也只是入门水平。
她能自己做机器人，根据刚才的谈话，她好像还是一名黑客，在唐人街这种环境土壤下，要出一名黑客他是无法想象的。
洛奇告劝自己，没什么事别打听她的背景。
洛奇盯着淑怡太久，她的脸生出一片绯红，咻地别头看向窗外，才结束这场内心戏。
两人驾车回曼哈顿半岛，洛奇特意在大桥前停车，冒雨下车垫脚观察，确定没有人拦车之后，才敢过桥。
做完这一套，洛奇看淑怡表情古怪，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没种，特意解释：“我看看桥面有没有积水。”
淑怡怪‘哦’一声，斜眼看向这个‘说谎不眨眼’的少年，心想，他年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有一股诡异的小聪明劲，怪不得他在唐人街混得开，还有点小名气。
洛奇要换件衣服，带淑怡回到惊奇杂货铺，周星趴在柜台打瞌睡。店外狂风骤雨，店里面却异常安详。一丁点声音都传不进来，淑怡觉得奇怪，但没有深究。
周星最终从柜台上醒来，看到淑怡有点惊讶，给了洛奇一个“新妞？”眼神，洛奇摇头，拉着看不懂的淑怡快速离开。
“我不确定是他，待会见机行事，我们就说拜访一下，记得说你是我妹妹。”洛奇敲门前，特意提醒淑怡。
“妹妹？”淑怡嘴角撇起，“我们没一点像。”
“你很讨人厌。”洛奇眉头微皱，“这点很像我。”
淑怡斜翻白眼。
笃笃。
良久没有人应答。
笃笃。
“搞什么？晚上他们一般不会出去的。”
正当洛奇感到奇怪，对面邻居开了个门缝。
“你们找谁？”门缝中，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小心试探的模样。
“子珊……和她的爷爷。”
“她爷爷？”妇女表情反应很大，随后生出一副怜悯的模样，“你们不知道吧？她爷爷死了。”
“什么！”洛奇和淑怡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什么叫她爷爷死了，前几天我看他还好好的。”
妇女觑了觑楼梯间，示意洛奇小声说话，“凌晨的时候，她爷爷突然发病，早上我见到子珊回来，边哭边收拾东西，说要离开唐人街。”
“真的假的？”洛奇睁大眼睛，对她的话震惊。
“你不知道吧？有人介绍了一份离岛的保姆工作给子珊，因为要长期离开，可能几个月不能回来一次，你也知道她爷爷的情况，所以她拒绝了，啧啧，千载难逢的机会耶，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
妇女声情并茂地说完，随后用小声缓慢地声音说到：“子珊对我说，如果见到Rocky，就帮她说一声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永远无以为报，将来有缘再见。小伙子，看来她对你很留心了，她走得匆忙，谁也没通知。”
洛奇在楼梯间静默很久，大脑无法思考。他差点忘记淑怡的存在——她用点小伎俩，进到了子珊屋里头。
里面跟邻居说的一致，收拾得很干净，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书和家具。
“你看、”淑怡拿起一本书，“《通顺信号与转接》这本书正好有电话转移的相关知识，关键的章节还有很深的折痕。”
洛奇看了看，觉得证据有点牵强，“没意义了，他人都死了。”
“我们得去看看。”
洛奇此刻心情无比失落，突然听到这话，有点诧异，回头望着淑怡，问其什么意思。
“去医院、”淑怡的眼神坚定，感觉五官都撅紧了，“去确保他死了。”
洛奇有点想骂她太神经了，却发现自己内心也藏着一丝怀疑，这种怀疑不知道哪来的。
“走吧，也许子珊还在那。”
两人又在屋里摸索了20分钟，才动身去医院。
飓风袭港，医院也忙疯了，淑怡紧跟洛奇，横穿大厅挂号的人群，两人看起来像兄妹，也像是情侣，医护人员匆匆忙忙掠过，很少有看这少男少女一眼。
这里的公立医院很大，医力严重不足，已经亏损多年，后来沙漠公司规定，死人必须强制捐赠器官，医院通过一些富人捐钱维持，才勉强运营下来，当中微妙和不忍深究的联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你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额？”
淑怡假装不在意地说：“我在她家看到她的照片，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一旦去了离岛，通常不会再回来了。”
洛奇没回答，淑怡的话击中了他的内心。
唐人街流传这个说法。
离岛那是真正有钱人的地方，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听说那里一只狗活得比唐人街最富的人还要好。
没人知道去离岛的女人怎么了，她们成群结队登船，却没怎么听过有人回来。
大家说，她们宁愿去那里当狗，也不愿意回来肮脏没有尊严的NewYorkCity，这是千真万确，不用怀疑的事情。
离岛的一个保姆岗位，可以说是万千少女争破头颅都想抢到岗位，飞上枝头变凤凰。
平心而论，洛奇都不忍心劝说她放弃。
“不管她爷爷是不是——”洛奇心乱成麻领着淑怡慌不择路，最后停下来，认真说道：“子珊绝对与这件事无关，我们……她不会骗我的。”
洛奇看得出淑怡想反驳，但最终还是闭嘴了。
两人继续在医院乱逛，期间洛奇与一个医生相撞，被骂了几句之后，两人进入了专用电梯。
“太平间在地下5层，需要授权身份。”淑怡皱眉，指了指电梯中控。
洛奇挥了挥手上的工牌。
“你、”淑怡说，“刚才你撞得那个医生……你偷的？”
“在唐人街你得学点手艺才能活下去。”洛奇眨了眨眼，“你坐好了，我们要下去见死人了。”
洛奇好不容易恢复心情，开了一个玩笑，淑怡没有笑，电梯不疾不徐地下沉，门打开，外面静得吓人。
“好安静，怎么回事？”淑怡感到奇怪。
“你不知道么？”洛奇反而很轻松，“现在死人要付钱才能延迟处理，没钱直接扔化学焚烧炉了，放心吧，子珊还有点积蓄，她爷爷一定在这。”
淑怡好像对医院编排管理很了解，她快速地从冷冻室进进出出，不断打开柜子查看。
洛奇则被等候室椅子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一件鲜黄色的雨衣和胶靴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瘟疫消毒队的制服，就这样被扔在椅子上。
洛奇一步步走上去，拿起那件衣服，惊叹两者的相似之处，他自问不敢确定，这与那天下雨他窥看到的，是不是同一款式。
这东西不难弄，但哪里都见到它，让洛奇很难受。
如果是瘟疫队的制服，比雨衣有说服力一点。
“Rocky！”淑怡高声呼唤，洛奇从臆想中回到现实，扔下雨衣往里面跑去。
“陈子恒，是这个吧？”冷藏柜拉开一缝隙，透明胶袋下，露出一双皱巴巴的脚，脚绑着一个黄色胶带，上面写着名字。
单单一双脚连年龄也看不出。
看到这种场景不太舒服，幸好这里闻不到死尸的气味，整层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陈子恒——洛奇在书里看到的签名是这个没错。
“你看、”淑怡拿起入库单，“年龄、死因，时间完全符合，上面有子珊签名。”
洛奇接过来，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他从子珊的签名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
两人相望点点头，淑怡用力一拉，整个冷藏柜往外推开，一阵冷意扑面而来，洛奇浑身打个冷颤。
“NND……不是他……”洛奇双手捂脸，整个人靠在墙上。
“你确定？”
“肯定不是他！这个人只有四五十岁！”洛奇双手用力抓头，脸挤成一团，他有非常不详的预感。
“但这名单绝对没错。”淑怡再确认后，开始打开周围的柜子，确认有没有存放错误的可能。
最后她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洛奇，仿佛等一个指示。
洛奇咬牙点点头。
她说：“Rocky……他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