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吧唧......”
一家四口吃饭的声音，不绝入耳。
菜名：毛豆米红烧小公鸡、红烧黄鳝段、山药排骨汤、酸辣土豆丝、蒜蓉苋菜、拍黄瓜，外加一个连藤拔起的大西瓜。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很符合老魏的中国胃，每一道都是硬菜，中途他满嘴流油的让妻子给他添置了两碗白米饭。
魏母见丈夫颇为开心，食欲也不错，喜滋滋的忙着给这位大爷添饭，心想着，女儿复读有指望喽，也不旺她起大早劳心劳力的做了这一桌子的菜。
魏笑瞄了一眼父亲的吃香，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实在不雅。
魏阳那小子吃东西和父亲一样，也是又猛又急，一对贪婪的眼珠子精确的瞄准鸡身上最“珍贵”的部分。
她不明白，母亲做菜的手艺好，花式也多，为什么明明拴住了父亲的胃，却没有拴住父亲的腰包呢！家里财政大权但凡掌握在母亲手里，她的处境也不会如此狼狈。
饭后，魏母早早将西瓜切成了两对半，放在冰箱里冷冻后取出，一半是给老魏用勺子挖了吃，一半是他们娘仨分了吃。
从西瓜的分配，就足以看出老魏在家中毋庸置疑的地位。
“妈，凭什么爸一个人吃一半？这一点都不民主！”
魏阳的情商完全不在线，他只觉得老魏一个人抱着半个西瓜挖了吃太爽快。
老魏一口西瓜差点呛出来，用警告的眼神告诉质问他：“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魏笑气呼呼的把这口气硬是憋了下去。“得了，您是老子，您继续！”
“吃完了吗？”老魏看了一眼魏笑，显然是再等她“洽谈”复读这件事儿。
老魏的声音深沉而又粗豪，他抹了抹嘴，他不是饭桶，才吃完饭菜，这半个西瓜他一时也吃不完。
魏笑像只小仓鼠一样迅速吃完一角西瓜，忙不迭地说道：“爸，我吃好了！”
“跟我进来吧，把门关上！”
魏笑跟随父亲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虽说是书房，其实这地方就是老魏专属抽烟的地方。
在一个家庭里，男人的地位无非是这个男人是在阳台上抽烟，还是在屋里抽烟，显然，老魏在家中的地位是皇帝老儿的待遇。
俗话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老魏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红南京。
对烟的消费他基本上就是在红南京和玉溪之间徘徊，这两款烟谈不上多好，但也不丢面儿。对于一个有几十年烟龄的老烟枪，这个消费水平也算能够接受。
老魏经常大言不惭地说，如果不是生了两个崽，他可要抽中华烟的。言下之意，魏笑和魏阳是他抽上中华烟路上的两颗绊脚石。
老魏坐着，魏笑站着，魏笑的两只手有些拘谨，十只手指在互相盘弄，等待父亲的“判决”。
老魏却一直没开口，嘴里不断吐出烟圈，呛得魏笑眼泪直流！
“爸——”
魏笑喊了一声，想主动打开话匣子。
谁知老魏摆了摆手，“等会，等我这支烟抽完。”
魏笑像是被石化了，愣在原地。
室内烟雾缭绕，香烟在老魏的手指间安静的燃烧，魏笑静静的等待父亲将这支烟尽情燃烧完。
半响，老魏抽完烟，将烟尾在烟灰缸里用力的掐灭。
“笑笑，你想复读？”
魏笑猛地抬起头，正好与父亲冷峻的眼神相视，她下意识的闪躲，但随即又鼓起勇气正视自己的父亲。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犹犹豫豫，她当然想复读，她可不想嫁给那个卖玩具的老王家的傻儿子；本三学费一学期要一万多，老魏自然不会供她上本三，更何况让她拿个本三文凭，她一向心高气傲，也自然不愿意；上次父亲让她上公办大专，她更不能接受，让她读专科，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魏笑用力地点点头，“是的，爸，我想复读。”
老魏眉峰一挑，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要复读？”
魏笑又狠狠地点点头，“爸，我们班主任也建议我复读一年，其实学费不多，比现在立马上大学便宜多了，如果明年我能考上本一，学费会更低。您上次让我读公办大专，我也打听了，学费也不便宜，而且文凭低，将来出来也不好找工作，即使我在学校考个专转本，那也是一笔开销！爸，您是生意人，应该算得了这笔账。”
老魏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又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他反问女儿。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年你还考不上本一，怎么办？那爸的钱岂不是打水漂，爸不是李嘉诚，爸就是一个开服装店的个体工商户，而且你弟就比你小两岁，爸还得供他上学。”
魏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她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她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世间的父母难道不是但凡有一丁点希望，都会为了子女全力以赴的吗？
“爸，那您的意思是？”
魏笑的心跳加快，她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些话，她以为昨晚父亲的友善和那一刻的温暖是真实的，她以为父亲终究是父亲，是她的保护伞。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离家出走，让父亲动了恻隐之心。
“本三学费太高，爸实在无能为力；再说了，复读失败的人也大有人在，还有人复读一年还不如前一年；爸认为，读个大专最好不过，专业那么多，随你选，有技术傍身，谁说毕业不好找工作的？”
老魏吐着烟圈，眼珠子在迷雾中狡黠地转了转，显然他在思考。
“你看人家蓝翔技师学院毕业的，外头都抢着要；还有那个新东方烹饪学院，许多学生出来都是五星级大饭店里的顶级厨师。还有什么专转本什么成人自考啊，这些东西你都别想，都是些机构圈钱的套路，爸比你看得透。咱就好好读大专，学门手艺，早点毕业早点就业，也替家里分担分担。你如果真看不上老王家的儿子，爸也不强求你了，你自己谈，女孩子，结婚生子才是人生大事......”
魏笑站立着，双腿直发软，仿佛稍不留神就能瘫软在地。
她的心像插上了一把软刀，在心头雕刻着，一阵阵的闷痛。
常言道：“生意人的嘴，忽悠人的鬼！”，这话一点都不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