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过半,鸣蜩在即,民间百姓家中相随饷田,稻米绿缛,道是有神仙显了灵,将那做旱的物什收了,各地的说书先生都出了新的画本子,将这桩奇事。
云梦山下,靖溪城扶风楼。
扶风楼内,众宾团坐,热闹异常,只见中央有一人,穿着灰色长袍,年近花甲,那老儿抖了抖几乎要垂到眼下的长白眉,咂咂嘴巴,清清嗓子又握住折扇踱了几圈,待众人寂然,便坐在屏障中,倏地拍下抚尺,缓缓道
“上回说道,这妖孽作乱,大梁百姓苦不堪言,祭神拜祖,惊动了云梦山的仙人们,且等云梦那掌门携了诸位弟子,来咱这靖溪城,将满城寻了个遍,却是咱那护城河—靖溪干涸枯竭导致的下游大旱…”
“这可为何?”
“客官可先别急,这靖溪枯涸,却是无鱼虾之骸,这可奇了,便说啊,这靖溪,是天池里的鲤仙虾君,奉了旨意,来了这靖溪,护得靖溪涓涓逦迤,却不想,不知道是何方妖孽,掠走了这些个小神仙,苦了百姓”
只听个其中杂言碎语,老头抚尺又拍,满座无哗。
“云梦掌门知后,便亲自前去找回这些位小仙人”
“寻得了没有”
“寻得自是寻得,不知怎的,这些仙人,皆跟着其中一条鲤儿去了一家中的荷花池…”
“这鲤儿是个什么罕物”
“这鲤儿,是当年,将军传回捷报时候,替皇上传信的鲤儿,却没料到,这鲤儿是天池里的鲤仙,来这靖溪,便是走不得的,这一走,便是误入了东面张家的莲花池,被那烟柳画桥,粉黛红袖迷了神智,离不得了,侵了张小姐的灵,享那姹紫嫣红去了,这群龙无首,那些个小仙人便是跟着去了”
“那可如何是好”堂下噪杂,声音几乎盖过老头的声音。
“张小姐性情大变,宿昔仙君便前去,带出了那鲤儿的灵,那张小姐也平安无事,只是,这鲤儿,却是将灵驻在了莲花池内,强行移除,必将毁其精魄,不可行也。”
“何不换一条鲤儿”
“不可不可,这鲤儿,乃是天池仙女用精血所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宿昔仙君,将那池子,移回了云梦山,命那月老教其远离人间红尘,升仙后重回靖溪,其余小仙早已归位,但这鲤儿,却是重新忘却前尘往事,只是以为,自己是一直在仙君身边的一条青鲤,月老教其仙法,却因染了红尘,如今却不得见效”
“于是,宿昔仙君便亲自将其带在身边,唤名见之”
“见之亦不知自己已是天界戴罪之身,自下云梦山日后,终身只得守在靖溪,灵识亦不可出城”
“只道是,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云梦山上也不知仙君所想究竟为何,只是二人,一人居高望远心系天下亦作逍遥仙,一人懵懂无知驻守靖溪却是戴罪身,现如今以师徒相称纵有兰因,又如何敌得过这天法仙道”
“诸位客官,还望保重身体,加餐加饭呐。”
宾客们纷纷散开,落入原坐举杯言欢,却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梳着垂挂髻的小姑娘,穿着青色襦裙,蹲在地上,轻咬着下唇,压抑着哭声。
这所说的鲤仙,怎么听,可不就是她?
难怪这靖溪她一下山便涨水,可不就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