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劲松抢过大师兄的酒,一路小跑来到了老夫子的庐舍前,经过这些日子练功,他也有了点基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大相国寺山门前跑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少年。
韩劲松先是在篱笆外敲了敲,毕恭毕敬的等候了一会,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老夫子出来,又朗声叫了几下夫子,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按捺不住性子,自己推开了篱笆门朝里面走去。
走到小屋前,韩劲松掀开门帘,发现老夫子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放了和自己手中一样的酒葫芦,想来老夫子也是去了三丫头那里一趟,吃了点酒,又顺了点回来大醉了一场。
韩劲松轻声叫唤了几声,也不见老夫子醒来,于是压抑了许久的玩闹之心大起,打开自己的酒葫芦,哗啦啦的就把自己葫芦中的酒朝着老夫子的嘴里倒了下去,只见老夫子在睡梦中吧唧吧唧嘴,一边吧唧嘴一边还喊着:“好酒,好酒,慢点来,这酒老夫还没喝到呢,这酒都喝漏了!”
说着说着老夫子突然惊醒,以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速度迅速爬起了身子,看到韩劲松举着酒葫芦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老夫子下意识的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在确认什么东西,摸到胡须尚在,老夫子心里的巨石算是落下了感叹道:“胡子还在,胡子还在。”
原来这韩劲松以前乘着老夫子睡觉,曾经好几次剪下过他的胡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韩劲松看到老夫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下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笑着说道:“夫子,学生这次来可没带剪刀,学生是带着问题来的,想要请教夫子,这瓶酒就是礼物。”
说完把手中还未合上盖的葫芦递了过去,老夫子半信半疑的接过葫芦,不知道这小子耍的什么心机,小心翼翼的在葫芦口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沉浸其中,半晌才大叹一声:“好酒!三丫头他爹偷偷藏了这么多久,这下子都拿出来了。”末了,又觉得这样有些失礼,于是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对着韩劲松说道:“你这小猴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说罢,你想知道些什么?”
说完老夫子就坐了下来,也没客气,端起葫芦就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然后压实葫芦盖,示意韩劲松也坐下来,韩劲松也客随主便,盘腿坐了下来说道:“夫子,我家师傅前几日在书信中说已经出发北地去抗金了,按照日子推算,这几日按理说应该回来了,可是我在山上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平日里师傅和你关系最好,是不是你把他偷偷藏起来了,然后一起在暗中观察我有没有认真练功啊?”
说完还探起脑袋四处张望,观察屋子里的哪个东西可以藏下一个大活人,老夫子看到韩劲松,哈哈大笑着说道:“你这顽皮猴子,想师傅了?老夫这里就草屋一间,遮风避雨还算勉勉强强,但要想藏个大活人,那是万万做不到。你小子送我这一壶好酒,就只问这个问题?好了,现在问题问完了,老夫也解答了,人不在,酒留下,你走吧。”
老夫子笑呵呵的下了逐客令,看到韩劲松依旧盘腿坐在那里,于是便问道:“怎么,你这小猴子还有想不开的问题啊?说出来吧,看在这美酒的面子上,你师傅不在,老夫来给你解惑。”
韩劲松收起了玩闹的模样,正襟危坐的问道:“夫子,我师傅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村民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夫子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故作神秘的四处探望说道:“你小子,不会是你师傅上次输了不服气,派出来的探路先锋吧,也罢,你师傅亲至我都不怕,你个小猴子老夫就更没放在眼里了,你师傅在村民心中就是个活神仙一样的人,救人性命,斩杀山匪,高来高去,做的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老夫是读过书的人,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如果真的有神仙,那为什么神仙不去惩罚那些北方的异族?因此你师傅在老夫心中就是个大侠,为国为民,忧国忧民,但是不可取。”
韩劲松愈发疑惑了,连忙追问道:“夫子,为什么大侠还是不可取?难道成为大侠不好么?”老夫子揭开葫芦盖,又闷下了一口酒说道:“不可取是因为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是文人的天下,侠以武犯禁,有惩奸除恶的大侠就会有奸淫掳掠的魔头,普通百姓哪里会是那些魔头的对手,因此朝廷才设有六扇门专门处理江湖中事。成为大侠固然是好,但是只会武功没有文化,武功再高,哪怕当上了天下第一人那都是莽夫,你小子跟着老夫读了几年书,又学会了几个字,接下来只需要把你师傅传你的武功练好,就可以去做大侠了。”
韩劲松这也不是头一次听说侠以武犯禁这个说法,抗金大会上面就有人说过这话,不过当时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老夫子又提及这个话题,略微思索的他还是云里雾里。
只好表情愈发疑惑的对着老夫子继续问道:“夫子,你刚刚说的话,我之前也有听说过,这个话我知道,但是道理我不懂,我要做的不是一个大侠那么简单,我要学师傅那样,去做一个万民敬仰的大侠,夫子,我应该怎么做?”
韩劲松恭恭敬敬的问完了自己的问题,等待着老夫子的回答,老夫子也没让他失望,思索了一会,迷离着眼睛上下打量韩劲松一番,断断续续的说道:“简单,简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苦其心..劳..劳。”
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上,鼾声大作,韩劲松这才明白,老夫子刚刚不是在思考,而是酒劲上来了,头晕。韩劲松抱过一旁的棉被,轻轻的盖在了老夫子的身上,面朝老夫子小步后退,到了房门后又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