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几出几入，层层走廊阁楼、亭台屋房，一个身影于一室停步，门未关，迈得门槛，轻声而进。
纱帐内，氤氲起醒神之香。
宰相柳大人觉出动静，暂放了手中书卷。
管家俯首行礼：“老爷，细作来报，之前您命人寻的那一老一少有消息了。”
柳大人看向管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安插入宗府的侍女探听到那二人起初是由宗二公子救过来养伤，之后那少年同其去了碎牙山，老人则一直昏迷，直到昨夜方才苏醒。”
柳大人疑惑：“养伤？他们如何受的伤？”
管家自少时便跟随柳大人，对老爷甚是了解，在此事上更是深知柳大人之思量。初次得知那一老一少投奔，老爷面色忧虑，未予相见，后命暗中护卫，他便知这二人身份肯定不一般，思考再三，还是将可能之因说明：
“徐尧暗杀威太子失败那次，中途被宗家调包，换成了那个叫云儿的少年。”
柳大人深呼一口气，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却只是稍作沉吟：“你去办两件事，一是令人前往碎牙山暗中保护云儿，二是安排细作与那老人接触，老夫要与他尽快会面。”
管家点了头，他知道老爷最初的安排已在这一时刻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开始有了变更的迹象。那名叫云儿的小道童，他见过，长得机灵可人，只是与老爷无半分相像，是小少爷的可能性几乎排除，可除此之外，还有何种身份能让老爷如此重视？
而老爷的脾气，若他不说，便如何问都不会讲出，管家只道这二人很是重要，也不敢马虎，心道日后老爷自有其安排。
想罢，管家自怀中取出一物。
“老爷，还有一事。”管家将一个册子递予柳大人：“此信是姜文书留下的。”
“谏言”二字书于卷首，字体刚劲有力。
管家早已将此册阅过一遍，其中陈述有理有据，又给了解决方法，不禁默默叹：“他算是个人才。”
柳大人示意让其放于桌案：
“走便走吧，当朝流失之才多得很，并不缺他一人。”
先皇过世之后，前朝大臣任于都城者寥寥，老爷之权更是被诸多限制，于是很多事有心无力，很多同朝好友未能保全。
“老爷此次命徐尧暗中跟随姜文书至碎牙山，是否与……姜大人有关？”
此姜大人，指的并非姜兴。
那是些前朝旧事，老爷与那位姜大人也算是谈得上的友人，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唯有老爷算得上是前朝老臣了。
柳大人看向香炉，烟气下，他略虚了眼睛，似乎那桌案对面曾有个人坐在那里，与他谈笑风生，一双明眸望向他，颇有些不凡气概。
遂略露出一丝苦笑：“姜幕死去多年，姜家群龙无首，如今欲择家主，若这姜兴听话还好，不听话直接由徐尧除去，另选个听话的姜家之人便是。”
管家低头暗想，可说是那样说，山上的姜家族人各个一副天选之子的做派，要找如姜兴这种颇爱争名逐利还有些才能之人，哪怕其只是看上去如此，只是再加上听话二字，可就难了。
“若老爷能得姜家势力，必是如虎添翼。可如今宗家入了山，想必会挑起些争斗了。”
柳大人拿起那册子，面无表情地顺手地将其凑近烛火点燃了一角，火光变大，对面的身形愈发清晰，跟随纸张发亮变红，直至最后成为黑灰。
他眼前有些模糊，不过很快便又恢复，用帕子擦拭双手，轻嗅着沉香：
“那两家如何不必管，鹬蚌相争，总是渔翁得利。”
鱼线逐步牵动姜家与宗家一搏。
随后复望向香炉，只是鹬、蚌、渔翁皆已就位，却分不清自身角色，这场争斗究竟谁才是赢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