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再见到赵承宇是在鸡鸣寺聚会后的第三天,太皇太后病重,所有皇子皇孙都被召唤进宫中侍奉,守在太皇太后身边。且太皇太后年纪大,此次病重,也不知是否能熬过。
柳絮儿对此并不在意,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谁都躲不过。人都怕死,可到时候了,没有人能留住。
除了太皇太后病重外,让皇子们留下的就是票行的事情。本来票行一事由斐国公世子斐洵和户部负责,一切顺利。然而户部内被发现与其他官员勾结,私自偷偷制作银票的模具,利用模具与原料偷印银票,大肆流入市面流通,造成极大的经济损失。本来那些官员已经得手了,无奈他们贪得无厌,继续制作假银票,结果被斐洵的妻子苏瑾发现市面流通银票有两种,不然就让他们再一次得手,继续扰乱国家经济。
听出妻子的意思,斐洵立马就去市面上寻找证据,恰好遇到回京叙职的贺家公子贺岚,一起将户部的官员人赃并获,随即将人带到皇帝面前问罪。
皇帝本来就被太皇太后病重弄的焦头烂额,又听到这种坏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好将在后宫中侍奉的皇子们都叫过去,并将负责户部的五皇子凌王骂的狗血淋头,让他以后不必在户部出现了,由六王爷赵承逸接了他的班,至于六王爷原来负责的刑部就交给了九王爷赵承宇,顺便将有功的贺岚派给了他,一同打理刑部。至于凌王被皇上罚到扬州,以后没有皇帝的命令不能踏进金陵一步。
后面的事柳絮儿就不清楚了,她是听墨三说的,那凌王出了皇宫就立马收拾收拾东西滚去扬州,看样子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他是回不来了。不过经历这次这凌王是没机会登上帝位了,毕竟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成为皇帝那朝堂还能正常吗。
想到那个局面,柳絮儿想到就想笑,又听到墨三说:“柳姑娘,王爷还说他明日回来要看到王府这个月的账单,让你先准备下。”
“好,我知道了。不过,王爷明天回来?”按赵承宇的性子,应该不喜皇宫中的规矩,今日能回来怎么会不回来?
墨三对柳絮儿的提问有些惊奇,然后如实回答:“是,太皇太后的病情稳定了,本来是今日回王府,容妃娘娘太久未见王爷和十王爷,就将他们留下来吃晚膳。所以明日才回。”
墨三:原来柳姑娘这么在意王爷吗?
柳絮儿:你丫的才在意!!!
柳絮儿点了点头,看天色不早了,就与墨三告辞,转身回静水苑了。
回静水苑的路上,柳絮儿常常看到府里的侍女或者小厮看着自己,眼神带着审视与鄙夷,等她走远了,就会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末了,还肯定的点头,然后看到柳絮儿眼神更加鄙夷,好像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柳絮儿从鸡鸣寺回来就发现这个现象,一开始看到自己还会稍稍掩饰一下,到后面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光明正大的聊着自己的坏话,还生怕自己听不到,恶心不了自己。
柳絮儿倒是不怕她们指指点点,但不代表她能忍住她们对自己生活的打扰。通过这件事她也知道了在这个王府里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抓住了一个不算什么,没有实际证据的黑点就大肆宣扬诋毁,让她深深体验了一把前世那些明星被黑的滋味。
怎么说呢,柳絮儿这时候无比钦佩那些被黑的明星,能将那些黑料不当一回事,继续面带笑容营业下去,是多么强大的内心。即使知道那是在哪个圈子这种事是必经之路,毕竟有人黑你就说明你红,但这种黑红黑红的路都不好走啊!
柳絮儿自身到是并不担心这些谣言,因为没有实际证据,他们再怎么说都害不到自己,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掌管着采办,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去作死,惹了自己,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柳絮儿完全不在意谣言的传播,只不过有些感叹自己的名声竟然如此惨淡。
柳絮儿是不管谣言,但身边的四人侍女就不一定了,四个侍女轮流来她身边表态,其中春意和冬月的态度最为强硬,曾不止一次在柳絮儿面前表示要将那些传谣言的人给抓出来,恢复柳絮儿的名声,并要他们向柳絮儿道歉。可惜两人一直没有抓住那散布谣言的人,这让她们愤愤不平了许久,这也影响了她们做账单的准确率和速度。
其次是夏婵,她倒是没有春意两人这么愤愤不平,不过却是出力最多的,教训了好几名再次散布谣言的人,所做的账单也一如既往的优秀。
至于秋暮自从告知了柳絮儿谣言,并被柳絮儿安慰后,之后并不主动将谣言的事告诉柳絮儿,除非其他三人在说起这件事时,才出言提出自己的想法,对谣言的动向清楚,并能提出相对成熟的想法与建议。并且做账单的速度和准确率一直在提升,是四人中进步最快的,也是柳絮儿最不操心的那位。
可四人的努力毫无作用,在有心人的舆论导向下,谁要是反对,就是所有人的叛徒,只会引来更大的反弹,以至于支持柳絮儿的人也只能忍气吞声,祈祷风波过去。
待到赵承宇回府时,府中的谣言丝毫没有减弱,反到是越演越烈,对柳絮儿身为他人细作甚至是敌国奸细的身份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众口堆成一把柴,只差一把火,甚至是一点火星,就可以让柳絮儿死无葬身之地。
赵承宇知道府中的谣言时只是皱了下眉头,脸上稍稍有些怒气,也并未表示什么,既未表示反对也未表示赞同,任由谣言继续发酵。
墨三倒是很想与那些传谣言的人打一架,但是没有什么立场。
王府上层未发表意见,柳絮儿自己也不能自证,对他们而言,如今只差一点“火星”,便可以燎原。
赵承宇回府第二天,柳絮儿向往常一样前往王府书房。前往途中,柳絮儿抱着这个月的月结,忽视路上别人对她投来的厌恶,幸灾乐祸,同情的眼神。
对这个结果柳絮儿到是没有多大的意外,自从她掌管采办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在王琼华之前,掌管后院的人,便有着无数利益关系的交往,多且复杂,墨韵也难以管理,查清;在王琼华掌管之后,也有不少打着别的主意的人与其交易,得到了不少利益。所以当初王琼华故意克扣静水苑的月供时,除了柳云儿通知了柳絮儿,没有其他人告知。这一部分原因之一是因为柳絮儿与他们交往不多,另一部分就是他们很清楚吞了静水苑的月供对他们可没有任何坏处,更何况王琼华还需要他们的助力才能将墨韵拦下,一手遮住这后院的天!
可王琼华下台后,柳絮儿登上后院采办的位子,他们的日子便一落千丈,柳絮儿可不需要他们的助力,也不必敬重他们,更不需要一手遮天。
在柳絮儿接掌采办后的第三天,就查出无数账单漏洞,严重破坏了王府的经济水平。查出漏洞后,柳絮儿就被王府毒瘤威胁,他们希望柳絮儿能忽略过去这一部分漏洞,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可柳絮儿又不是王琼华,她又不需要在王府一手遮天,自然不给那些人面子,直接了断地将那些人给墨韵处理。只是,那次处理,不过是将一部分人给抓出来了,剩下的还在暗处。
柳絮儿到了书房前,发现守在门外的侍卫换回了墨余,看来赵承宇罚他的事已经做完了。
只是……柳絮儿看着明显晒黑了不止一点的墨余,不禁在心里偷笑,更像黑乎乎喷过墨汁的墨鱼了。
墨余看着眼前的柳絮儿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样子,连身体都抖起来了。有些气愤的望旁边看去,心里在暗暗的扎着小人,将导致自己变黑的罪魁祸首在心里骂了几百遍。
“啊秋…”柳絮儿打了喷嚏,不好意思的对看过来的墨余笑了笑。
墨余看到柳絮儿的笑,倒是没有这么生气了。只是,墨余上上下下认真观察柳絮儿,心里想着:这柳絮儿怎么长的不一样了,好像更漂亮了,我记得之前见她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墨余摇了摇头,侧身让柳絮儿进去,王爷还在等着了,他可不想再被丢在哪个鬼地方了。
柳絮儿看着墨余望着自己表情变换,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直接进去书房。
书房里,赵承宇端坐在书桌后,听到柳絮儿推门进来的声音,抬头望着门口的方向。
柳絮儿逆着光,光辉照耀在她的身边,配上娇好的面容,像从九天之上下凡的神女,圣洁美好。
赵承宇看呆了一瞬,心里想着这柳絮儿什么时候又变漂亮了。因为看的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有听见柳絮儿向她请安的声音。
柳絮儿见赵承宇像似没有听见,又大声说:“向王爷请安。”
“喔…免礼。”赵承宇这才回过神来,偏过头连忙道。
“谢王爷。”
柳絮儿起身后,就直接了当对赵承宇说:“王爷,这是这个月后院的月结。”说着便把手中的账单一起递给赵承宇。
赵承宇接过账单,随手翻了几页,问道:“这个月后院的支出和收入如何?”
柳絮儿立即道:“入不敷出。”
赵承宇听到这个答案没什么反应,抬头对柳絮儿问道:“可本王听别人说后院收入不错,并未亏损严重。”
柳絮儿也没多意外,直问:“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听来的?”
赵承宇双手交叉撑着头,笑道:“自然是管帐的。”
“是婢子身边的人吧。”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来问本王?”
“婢子只是想知道……”是谁?
未等柳絮儿说完,书房的门被猛得一声推开,墨韵神色匆匆从外面进来,急道:“王爷,墨韵有事要报!”
赵承宇看着急匆匆的墨韵皱眉道:“什么事?”
“柳絮儿的谣言被证实了。”墨韵也不管柳絮儿在身边直接道。
柳絮儿这才慢慢道:“我的谣言?”
墨韵看了柳絮儿一眼,又与赵承宇对视一眼,然后才道:“是,有人拿出证据说你……”
柳絮儿露出一抹苦笑,接着墨韵未说完的话道:“说我是细作。”
“是。”墨韵看着柳絮儿的苦笑,垂下眼睑,对赵承宇道:“现在后院众人都在后庭,想让王爷讨一个公道,将柳絮儿处理,以示王府的威严。”
赵承宇点头:“好,本王知道了。”然后看向柳絮儿,见她神色不明,起身走到她身边道:“柳絮儿,此事关你,你若想反驳,便在众人面前一并反驳。”随后走出书房。
墨韵走在身后,担心望了一眼柳絮儿,却发现她勾起嘴角轻轻笑了,墨韵便了然摇了摇头。
“是。”柳絮儿说完,便一同走出书房,连同自己带来的帐单。
还未走到后庭,赵承宇三人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
“这柳絮儿果然是个细作,当初她怎么没一柱子撞死!”
柳絮儿心里无奈道:她真的一柱子撞死了。
“事情都没清楚,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怎么不能肯定?要不是有证据,谁能告到王爷那去。”
“万一那证据是假的呢?”
“这种事情的证据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哦,我懂了,你们是和柳絮儿一伙的,怎么可能会信这证据呢?”
“对啊,八成是被柳絮儿策反了。”
“那柳絮儿真厉害,才来不到两个月,就有五六个人被策反了,留着她,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们别血口喷人!!!”
“呦呦,急了,看来柳絮儿对你们的洗脑真严重!”
“啧啧,看来连你们都要一并处理了才行。”
“你们!!!”
眼见着双方人马都要打起来了,赵承宇道:“住手,谁允许你们在王府动手的。”
看到赵承宇过来,双方立刻安静下来向赵承宇请安。赵承宇挥手让他们起身,让墨韵开始处理。墨韵走出来,让那个拿出证据的人站出来说证据。
一会儿,一个身材矮小,面貌普通的侍女走了出来向墨韵请安。
墨韵细细打量这个侍女,问:“你就是说柳絮儿是细作的人。”
侍女恭敬回道:“回墨总管,是奴婢。”
“那证据呢。”
“墨总管,这是证据。”将手中的几封信交给墨韵。
墨韵拿着信,将其摊开,这几封信的新旧程度不同,最久的已经看不见封上的字迹,最新的字迹工整清晰,旧的已经开封,新的还未开封。墨韵将信给了赵承宇。
赵承宇接过信,先打开旧的一封,将里面的信纸打开,看了几眼,拧紧了眉头,接着打开剩下的几封,眉头拧得更紧了。最后将信纸一扔,皱眉大声道:“柳絮儿,过来看看你写的信!”
柳絮儿看到那几封信时,心里便是一紧,现在看到赵承宇这样子怕是不好过这一关了。
捡起信来,从最旧的看起,入目就是自己所写的簪花小楷。
信上写道:逸琪,久未联系,不知你还过的好吗?我在九王府很好,虽然九王爷并不信任从苗府来的人,但也没有为难我们。你放心,你所希望的,我会帮你完成。我并不怨你将我派来九王府,我知道,我跟你是云泥之别,注定无缘,但你所希望的,我会尽力帮你实现,哪怕我死了。絮儿字。
柳絮儿摇头想到:你倒是真的赔了一条命。
第二封写道:逸琪,你所交代的我已尽力去做,只是这九王爷防备过重,不能近身,而且我只能在后院等地行动,不能深入王府重地探查。不过虽然九王爷身边难近,不过他身边的人还容易功破,到也能套来不少消息。王府地图我已复制出一份,只是未完全确认,便不将其一起送出。还有希望你一切都好。絮儿字。
柳絮儿皱眉:这原身果然厉害。
第三封写道:逸琪,你问我用什么办法套出消息,你是担心我用自己去换情报?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害到自己。到是你,听闻你已经在圣上面前得宠,看来离你完成心愿又进了一步。但伴君如伴虎,希望你不要过于激进,时间还久,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希望那天我能跟你一起看到。絮儿字。
柳絮儿叹了口气:看来,这原身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希望自己能完成这个“逸琪”的心愿。
第四封写道:逸琪,我已经查到那个东西的位置,但我不能确认。毕竟当初那位夫人可是天下第一,论机关,无人能比她更精通,谁也不知道我这次查到的是不是她虚假信息,让人误入陷阱。于是我打算探查,一探究竟,不需为我担心。絮儿字。
柳絮儿看了一眼黑着脸的赵承宇,心累道:你是没让他担心,你给我留下个好大的麻烦。
柳絮儿打开最后一封,也是最新的一封,上面写道:逸琪,那处地方果然是假的,我差点中计,虽然勉强逃离,但不幸伤了额头,我担心他们会核查,所以我打算险行一计,将自己弄伤,让别人看到,好躲过他们的排查。因此这之后我将有一段时间不再通信与你,愿我能成功,也愿你一切都好。絮儿字。
柳絮儿觉得自己有点惨,原来这原身是想假装受伤,好躲过排查,不过却真的撞死了,却让自己误打误撞得来到了这个世界。可柳絮儿还是有些不岔,那原身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个麻烦,她却一走了之,连骂她的可能都没有机会。
赵承宇看着柳絮儿脸上的表情变化,想她应该是看完了,又想到那几封信上写的,不禁冷声道:“柳絮儿,你有什么好说的?!”
柳絮儿直视赵承宇的冷眼,冷静回道:“回王爷,婢子不知该怎么说。”
赵承宇的脸色更黑,声音更冷:“那你是承认这些信是你写的!”
柳絮儿厉声回道:“我并没有承认。”
“那你怎么说这些信?!”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信,也不知道这些信是从哪里来的!”
“那倒也是。”赵承宇转身对拿出信的侍女道:“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来的信?”
侍女连忙道:“奴婢是从静水苑的院子里翻出来的。”
赵承宇挑了下眉,挥手让柳絮儿自己解决。
柳絮儿皱眉,走近那侍女问道:“你什么时候进过我的院子?我记得,我的院子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入的!”
“自然是有人带的啊!”从别处传来声音,柳絮儿转头一看,是当初被她扇了一耳光,王琼华的侍女蕊儿。
柳絮儿皱眉: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件事与王琼华有关。柳絮儿奇道:“你不是陪同王琼华关禁闭吗?怎么出来了?”
蕊儿向赵承宇请安后,对柳絮儿回道:“墨总管罚的是琼华,并不是婢子。对吧,墨总管。”
柳絮儿看向墨韵,墨韵无奈向她点点头。
赵承宇可不管后院众事,向那侍女问道:“你刚才说有人带你进去,是谁?”
“是柳絮儿身边的侍女……”
“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