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
橘色的小台灯缓缓的旋转,台后的酒保看着来人笑着打招呼,他放下手中擦杯子的活计,招待来者,“老样子?”
来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钱来,“再来一杯牛奶,用一次性杯子装。”
酒保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点了点头,片刻后端出了一杯牛奶和一杯柠檬水,放在他面前,“请用。老爷子晚点来。”
康斯坦丁点点头,他的衣服里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低低的叫了一声,似是催促,更似是撒娇。康斯坦丁把它放在桌上,却忽然想起了捡到它时看到的那个女孩,也是个毛绒绒的脑袋,看起来像是半大的孩子。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来,缓缓点燃,最近复古文艺兴起,很多东西都从从前再现了,比如说手机,香烟,无线网...有些确实挺实用的,可是更多的好像是在追寻人类的踪迹,追忆人类,追忆吗?这个词用在现存的兽人对于人类的态度貌似有些可笑了。
康斯坦丁的脸隐没在烟雾中,一位老者坐在了他的身旁,酒保对来者微微鞠躬,递上一杯柠檬水,康斯坦丁从烟雾缭绕中回神,他偏头看向来者,“你今天来挺早。”
老者并不接话,他手中还拿着刚刚扯下的领带,他像是刚刚从哪个宴会上出来,衣冠楚楚的,不像是为了出现在这种小酒馆的打扮,他缓缓的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将那杯柠檬水一饮而尽,“敬这可爱的小酒馆。”
酒保收了杯子,又递上一杯,走到另外一边去,老者这才看向康斯坦丁,“晚好,我最亲爱的屠龙者,听说你最近在忙着找人类,不知道是否已经得手?”
这句话问在了关键位置,老者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取了杯壁上用来装饰的柠檬片来含在嘴里,“听说老鹰把人卖了,可还有人再说他们弄了假人。但是有人确实在金陵的拍卖场里面看到了他们。不过真真假假谁说的清呢?”
老者把柠檬片咽下去,又开始慢慢嘬着柠檬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管那边怎么样你都要放一放了,瓶中游戏开始了。不管是在金陵的谁,都将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局面。平衡的天秤倾泻的太过厉害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瓶中游戏...康斯坦丁将烟按灭在烟灰缸中,上次听到这个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次也是场腥风血雨,犬族的少当家差点同白狮王族开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无欢打电话到我这来了,这次瓶中游戏的人选在他那。”
这可真是...康斯坦丁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有够倒霉的。
“好像还是只侏儒兔。”
康斯坦丁一口水喝下去,毫无影响,毕竟是白狮王族,觉醒对象是什么都不奇怪,是鼹鼠都能一样觉醒的物种。可老者后面还跟了句话,“据说被黑鬼当女儿养着。”
“我觉得这回的瓶中游戏可以稍稍期待下,但是该给你的委托还是要给,做那只侏儒兔的贴身保镖,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终于明白任务要求了,康斯坦丁看了看旁边还在慢慢喝奶的猫咪,摸了摸它的头,“人死了。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个躯干和头了。”
这句话好像跟这些都没有关系,又好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个在地下室的“人类”确实已经死了。老者无言的看向康斯坦丁,银白的头发散射着温柔的光芒,“别难过,能找到的。”
说完他起身走出小酒馆的门,消失在人潮中,康斯坦丁摸着猫,神情温柔。
如果说对人类的爱好分许多等级,西蒙还只是停留在喜欢好奇那个基础上,这是一个濒危的值得珍惜的物种,更多的是对这个物种的怜惜,而康斯坦丁,他追寻人类已久了,他走遍这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就是为了寻找人类——这个据说已经灭绝的物种。
这已经是种难以消磨的执著,他好像穷尽一生都要去这样做,最难改变的不是兴趣爱好,而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
他缓缓的摸着杯沿,想着刚刚老者说的那些话,如果说那只打着人类名号卖出去的人类不是人类的话,那人类会在哪呢?老鹰出现在了许多地方,但是这里的却是只有直接关系的雏鹰...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直接把她藏在货物里卖出去。等有机会再拿回来。”
想到这康斯坦丁猛然回过神,猫咪在缓缓的蹭着他的手,小酒馆里响着舒缓的音乐,等一波人潮来完后,酒保转过头来看,本来坐在位置上的两个人一个都不见了,只剩几枚闪亮的硬币放在上面,充作小费。
火柴从凹凸不平的墙体上划过,带出一道火光,微弱的光照亮了何无欢的半张脸,他点燃手中的蜡烛,握紧了烛台,缓慢的走进了地下室,里面没有什么蜘蛛网,还很整洁,甬道两旁的墙壁上挂着许多人的画像,甬道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底。
这里,在几面墙壁上砌出许多的格子,上面摆着许多的瓷瓶,端端正正的放着,严严实实的盖着——都是骨灰盒。
这里是以金毛为首的犬族主要的墓地,历任族长死后都归到此处,妥善保管,千年来只有一个列外。
何无欢摸到一面墙中间位置处的凹槽处,那里摆着个粉色的骨灰盒,在这种昏沉的环境里看起来相当违和。
“少爷又进去了?”
“是...今天带的是玫瑰。又快到那个日子了吗?”
“还没到,可能是别的事情吧。少爷从小和小姐感情好。去看好其他的人,今天都不准进这栋楼。”
骨灰盒上有繁杂的花纹,越是复杂的花纹越能显示这里面曾经活着的人拥有怎样高贵的身份,这片墓地里所有的人都是如此,除了何无欢面前的粉色的这个,也只有她是粉色的。
“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开心,我也是。不过没事,我也不会让他们开心。”
“所有的事情他们都只想得到好处,不付出代价,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做梦去比较好。虽然我们并不会做梦。”
何无欢轻轻抚摸上骨灰盒,上面的小刺都栩栩如生,他那天生的浪子情怀这一刻全部收敛,像要对谁宣誓忠诚,下一秒就套上盔甲,成为一名奉献自我的骑士,成为某位公主的骑士。即使这位公主身死魂散,他依旧忠诚。
他将玫瑰摆在盒子上,吻上盒身纹着心脏的位置,离远了看才可以看清整个骨灰盒是玫瑰的花藤禁锢着这颗心的模样。
在这个暗室里,在这片墓地里,在这粉色的骨灰盒前,何无欢献上自己最大的忠诚,“我愿永远成为你的刀刃,姐姐。我永远都会提醒那些人记得,记得你。”
“还有属于你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