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正对面居然又出现了一扇门。
林立的左手侧是电梯间,右手像是通往楼梯间的出口,他推开了正前方的门之后,左侧是一条深得看不到尽头的回廊,而右侧的视野很好,楼群围成一圈,像一个天井。
嘶吼声并没有消失,反而从另一个方向变得清晰,以某种速度移动着。林立走到天井的栏杆前,俯身向下望,约莫现在他自己距离地面有个二三层楼的高度。
栏杆周围是一排罕见的树木,无论是在老家克拉比还是布鲁克利都没有见过的奇怪的树,树干在大风中摇动着,上面吊着细密的红色果实,激起人类对密集物体的恐惧。
林立朝下探头,发现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密闭罐子。身体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先向后躲了躲,好奇心发作之后,又朝前探了探。那个罐子大概有两层楼高,林立的角度可以看到罐子的一侧。仔细一看,视线的边缘有个人影挂在罐子的另一侧。沿着回廊朝罐子方向挪动了几步,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男人挂在巨大的罐子上,正往罐子上贴着什么。
“喂喂喂,救救我!!!!”
林立用布鲁克利语吼了起来,但声音从口中送出的刹那,他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对方是不是能听懂布鲁克利语他都不知道,甚至是他的敌人也说不定。
林立话音刚落,像蜘蛛一样攀附在大罐子人抬起头看了林立一眼,发现林立后,他的动作定住了。
“怎么还有个人,这下他有危险了。”
蜘蛛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话,用的是纯正的考利符劳文语。林立耳朵敏锐,小声嘀咕也逃不过他的听觉,外加考利符劳文语是他大学选修的第二外语,林立懂得大概。
蜘蛛人朝着林立挥了挥手手臂,配上刚刚听到的话,他认为蜘蛛人在示意自己迅速逃跑。林立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跑去。跑到回廊的另外一面,摸索着找到一个出口,推开玻璃门,居然又,又是一个电梯间,几乎和刚刚的那个电梯间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个迷宫,是建筑资源的浪费。”
林立叹了一口气,好在前面有一扇门,推开也许就可以去另外一栋大楼。
林立耳畔传来一丝丝一股气体溢出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某种气体缓缓地从密闭空间泄漏出来。
林立推开刚关上的那扇门,回头朝天井看了一眼,发现有一辆货车正靠近那个大罐子,而丝丝声正是大罐子发出的。
车厢里有野兽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互相撩拨,看起来不知一只。一位身着红色工作服的男子正扯着嗓子给开车的人指示,用得是林立完全听不懂他的语言,即便每个音节都听的清清楚楚。距离太远看不清红衣人的表情,但那从唇齿之间爆裂出的声音却传到林立的耳朵里,十分的不友好。
滴滴滴滴滴
一个有节律却不和谐的声音传到了林立的耳朵里,顺着声音望去,林立发现一颗闪烁的红点——这正是刚那个蜘蛛人装过的什么东西。
“不好。”
林立立刻起身钻到身旁的一个电梯间里,推开对面的门,面前是一条走廊。林立发觉这幢楼和刚刚的一模一样,可他明明已经确定过方向。林立站定身环视了一下周围,没错,是不同地方。拔腿刚要跑,身后就传来了爆炸的声音,顷刻间林立整个人飞起,冲向前方的护栏。
“哎呀,我是睡要醒了吧。”
被炸飞的林立内心居然有那么一丝窃喜,自由自在的享受着飞翔的快感,期待着醒来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手里握着何也给他的耳环,然而却咣当一声撞到了不明物体,结实的晕了过去。
林立醒来,面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周围暑气的燥热让林立察觉到这里一定不是四季如春布鲁克利。
“你醒了?”
林立面前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模糊的视野逐渐找到焦点,林立觉得这张脸过于精致,小脸盘,高鼻梁,一对儿深色的眼睛闪着深邃的光,耳朵附近有一道细小的伤痕。
林立的后背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撑了起来,对方呼出的热气掠过林立的脸颊让林立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
“小伙子,没事吧?”
林立轻轻的摇了摇头。
活了二十几岁第一次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林立觉得有那么点尴尬,对方的体温就那么传过来,让林立不禁想躲。男人将林立的身体靠在墙边,取出一些药膏涂抹在林立的后脑和手臂,再为林立缠纱布,手上的挂饰垂在林立的眼前,很精美,像一串蓝色地球。
“你头发被我剃了一点,你后脑伤了。还有你胳膊的伤,已经开始发炎,我也帮你处理了。”男人蹲在林立面前,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微笑着说。
林立的意识逐渐恢复,随着视觉信号送入大脑深处,他发现这张脸不仅仅是精致,更多的是在哪里见到过,他忍着后背的酸痛朝着陌生人的方向看了看,
“阿……知?”
林立试探着吐出两个音节,一瞬间,整个人不顾伤痛,惊坐起来。林立圆睁着眼睛,咧开了嘴,明明唇齿都暴露在空气中,却切身体验到了窒息的感觉。
“我……死了……吗?”林立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音节,结结实实的克拉比语。
男人听不懂,歪了歪头蹙了蹙眉。面前的人看起来确实很像那个画家阿知,只是照片上文弱了一点,温软的像个乖巧的大男孩,面前的人有着矫健的轮廓和尖锐的目光,更像一名久经沙场的武将。
“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林立下意识晃了晃头,整个头沉重的像灌了铅,“如果你真的是阿知的话,我又见到了你…那我要告诉何也你还活着……”被恐惧充斥的林立继续讲着克拉比语,完全忽视了面前的人听不懂他家乡的语言。
林立伸出手碰了碰面前男人的脸,男人脸上的温度传到他的手心,
“哇。热的。”
林立吓得朝后一退,撞到了墙上,痛到眼泪从眼角簌簌的流下。
像阿知的人闷声笑了笑,伸出胳膊架起了林立,用布鲁克利语说,“走吧,先逃命吧。”
“死了会变成这样啊。”林立低声嘟囔。
那个像阿知的人个子稍低些,比林立低个五公分,林立一瘸一拐的走着,靠支撑着阿知的身体代替刺痛的左腿。
“那个,你是阿知吗,我是死了吗?”
“你能不能安静点,你真的需要休息。”
他架着林立走到楼群的隐蔽处。那里藏着的一辆小汽车,看起来很旧了,车门因遭受撞击而变了形。
林立被男子塞在后排,又被他强制的系好了安全带。男子踩了油门,林立听到了汽车发动机声音,不论布鲁克利还是克拉比都没有这样的车,他只在车辆博物馆里看到过这种车的视频。
“对的,我是阿知,你呢?”
失神的林立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谁。”
“您好,我叫林立。我是克拉比人,在布鲁克利读的大学,然后留在那里工作。”
阿知没有继续提问,专心开车,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阿知车开的很平稳,让疲倦的林立升起了一丝困意,他把视线放到了车窗外。
这是一个平静安详的地方,有高层建筑,也有成荫的绿树。路边可以看到匆匆赶路的行人,还有嬉戏玩耍的孩子。看着街道上复杂的交通监控和指示设备,偶尔飞驰过的无人驾驶车辆,林立并不觉得这里比布鲁克利落后—-虽然布鲁克利是全球公认的在五个国家中科技最发达的国家。这里的人情味也并不比克拉比淡泊,他看见车辆会主动避让行人,甚至司机会探出头和老龄人打招呼。
“是个好地方呢。”林立下意识的吐出了一句话。
“你这话说的真是时候。扶好扶手。”
开车的阿知左打了方向盘,车子闪进了隧道,隧道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照明装置。
林立在黑暗中摸索着受伤的后脑和手臂,不痛,完全没有知觉,触感都不太清晰。
“那个…我还活着?”林立的嘴唇先于思考发了声。
“林立,你真的还活着。但我们的目标是,一会儿你依旧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