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学城，护送欧的人很快现了身。
对方说英文，是个个子高大的男人，在他的监控下，欧被平安的“送”到了中央帝国皇家学院。
改造手术并没有像欧预期的那样立刻开始进行，欧先是入职成为菲特手下一名普通的科研助理，研发小鼠脑的AI替代控制器。
菲特是个和蔼的人，他的和蔼是夹杂在他蓬乱的发丝和稀疏的皱纹里的那种，从他血腥的实验台上是看不出来的。
欧不止一次协助过菲特做实验，看到菲特灵巧双手下的动物大脑被复杂的电子系统取代，想必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手下的一项工作。
菲特待欧很好，认真传授科学知识的同时，也开车载着欧去中央帝国观光。科研的间隙，还为他亲手做好吃的料理。
菲特的车上放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考利符劳文音乐，仅仅是因为菲特记得欧喜欢这名偶像，叫萌可。
不知不觉间，欧和菲特的关系也从鞠躬握手的师生进化成喝酒聊天的朋友。
欧得知菲特没有家人也没有孩子，进入这个秘密课题对他来说并不需要太多的代价。从菲特酒后的畅所欲言中，欧慢慢的发觉，菲特本人对实施这个手术十分的抗拒。
菲特并不想剥夺欧成为一个完整人的权利。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半年之后，在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的挟持和监视下，菲特被迫给欧实施了第一次手术，接下来还有三次大小不一的手术。
菲特是一个善良而对科学持有热忱的人，也是一名值得钦佩的科学家。
欧不得不承认，菲特的实验技术很高超，很快，欧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实验样本B”。
于此同时，他的生命开始流失，在混乱的时间和空间里失去或重获意识。
每次自我意识在欧的体内苏醒，欧大部分的精力用在弄清受芯片控制的那个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在理智的罅隙中，欧是绝望的，可是就连绝望这种东西也只是艰难的在意识回复的片刻喘息着。
被芯片控制的时候，欧无法和人交流，重获意识后也无法向任何人表达自己的痛苦。渐渐的，他对于自我存在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直到那一天，欧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他可以重新接受视神经细胞传递的信息，他清楚的看到看到自己躺在一把长椅上，身处在中央帝国首都最繁华的商业街，菲特曾带他在这里品尝过几道中央帝国的美食。
欧谨慎的从长椅上坐了起来，动作缓慢，微微转动脖子调整视线的方向。
周围很安静，太阳正压抑在东方的地平线下，只能依靠着把东方的云染成深橘色来渲染存在感。
欧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空气传来海风的咸腥。
“真好。”他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这种平凡的感官信息对于现在的欧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这条与众不同的商业街建立在海上，是中央帝国用工业废物填海建造成的商业中心。
天气好的夜晚，在商业街的最外端可以看到考利符劳文的灯光。
欧谈不上喜欢这里，他的满足感来自于能让双腿在大脑的控制下自由移动。
欧胃部的鸣叫提醒他肚子有些饿了，他从长椅上起身，朝着商业街入口走去。虽然时间还早，但商业街通常有一些通宵营业的小店，能够亲口尝一下食物的味道对欧来说也算幸福。
商业街的入口还有几百米远，是几根简约的钢筋搭起的架子，略带艺术气息且没有厚重的存在感，很巧妙的将一点现代的因素融到大海的自然感中。街边的路灯还没有熄，欧缓慢的在人行道上踱着，突然又加快了脚步奔跑起来——他怕突然失去知觉而错过这顿早餐。
当他走过那扇门的时候，门上身份检测器的红色灯闪了一下。
欧习惯了中央帝国的安全系统，作为外国人的他在入境的时候在手臂上植入安全卡，和大部分中央帝国公民或永久居民一样，处在政府的保护或监视之下。
清晨的商业街比较冷清。
一幢幢洋溢着艺术感的楼群排在道路的一侧，另一侧则是长椅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商场的橱窗里展示着当季时尚的服装，箱包，以及诱人的新品电器。欧穿着从本路苏斯堡带来的长袖风衣，胸口还印着人工智能协会的缩写。瘦削的身影模糊的映在商店的橱窗上。
欧贪婪的看着倒影，仿佛下一时刻那影响就会消失。
“你还好吗？”
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欧回过头去，是一只造型可爱的圆柱状扫地机器人。
欧俯下身，朝着机器人灿烂的笑了笑，机器人的眼睛随着欧的瞳仁颜色调整成为绿色：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罗伯特！”
欧拍了拍机器人的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欧走过了几幢大厦，发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
店铺里可以自助的煮一些简单的面食。欧煮了粉素面，多加了一份起司，本路苏斯堡人都喜欢起司，中央帝国人不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辣椒，明明天气热得出奇，还固执的把乱七八糟的食材堆在辣味很浓的汤汁煮沸，真是热上加热，让欧很不理解。
面条的加热等刚点亮，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煮面的地方比较隐蔽，欧从货架的缝隙里瞥见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那个样本B藏在这里。”
样本B？
这个熟悉的词汇霎时间被激活，欧从父亲的合同书上见到过这个词。样本B，毫无疑问是自己。
欧的脑力闪过一个字，逃！
他轻轻拿起面前的一盒调味粉，侧身闪进了手边的货架里，那两个人的脚步在正在其他的货架中穿梭着。从现在的位置到门口，要经过一条过道，然后是另一组比较短的货架，接着是出入口的门。欧屏住了呼吸，握着调料的手抖了两下，调料撒在他米色风衣的下摆。
“神啊，保佑我。”
欧在离开第一组货架探头观察过道情况时候在心底默念。过道上没有人，欧立刻迈开腿，朝着大门奔了过去。他的脚步声很快被那两个人注意到，两个人紧跟着欧走出了小店。
欧跑的飞快，他从未想到过饥肠辘辘的人体在求生意识强烈时会爆发出这样的能量。他看起来不算强壮，但体能不差，身高也较高，相对于另外两位穿着行动不便的白大褂的人员，在跑这件事上是占绝对优势的。
清晨的商业街几乎无处藏身。
到处是看不见的电子防护装置，欧的乱闯引得一串串警报响起，像是位身后的敌人提供了声音导航。
欧跑的上起不接下气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长列队伍。他躲在人群后方，撇了一眼这幢陌生的建筑，入口上挂着名字：交易所。
大清早这么多人究竟是在交易什么，欧不明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