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是你问不问的事情,就算你问了,人家冯姑娘也不会告诉你。』老三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如此说道。
曹蛮道:『你是说冯姑娘故意不告诉我?为什么呀?』
老三来到曹蛮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道:『爹说,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都搞不懂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曹蛮咧嘴一笑,『想不到老爹还挺智慧。』
老三叹息道:『都是被娘给逼的。唉!马上你也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曹蛮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没这么恐怖吧?』
老三道:『你看老爹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曹蛮觉得不该是这样,『冯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老三继续吓唬曹蛮,『爹也常说娘以前不是这样。』
曹蛮转头看向城门,开始犹豫起来,如果冯姑娘只是跟自己客气,怎么办?自己傻乎乎的真跑来,见面后得多尴尬。
老三背着曹蛮,偷偷的乐呵。
说起来,老三还真算是过来人。去年元宵节,邻村有人来庙观上香,随同的有一位少女,模样不算俏,但那双眼睛很勾人,只要被她瞧上一眼,浑身就酥酥麻麻。老三跟这位名叫小兰的少女相识之后,还偷偷私会过几次,牵过小手,当老三想再进一步,被拒绝了。
事情的最后,少女主动提出不再来往,老三当然不同意,追问一个答案,人家姑娘啥都不说,为此老三闷闷不乐了近三个月。
老三的初恋,来的快,结束的也突然,烟火都算不上,因为没爆炸过,是个哑炮。
这件事情,老三对谁都没提起,哪怕是面对曹蛮,他也打算不开口,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经过这一次,老三自己琢磨出了许多道理,他将运用在下一次感情当中,有信心开花结果。
老三道:『既来之,则安之。别想那么多,见过面再说。先去书院找二哥吧。』
曹蛮站起身,笑道:『先去见二哥。』
进城后,稍一问路,就很容易找到七贤书院。
甘州城内大小书院八座,名气最大,为世人所熟知的就是七贤书院,占据着城中唯一一座山头,珞珈山,书院环山而建,依山傍水,环境优雅。来此求学的,不仅是南商国内各地学子,更有邻国的学子,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来求学。
靠近珞珈山,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着相同服饰,一瞧便知是书院学生的读书郎,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个个精神饱满,朝气蓬勃。
老三艳羡道:『早知道我也来学院读书,看这里多好。』
曹蛮不客气的打击道:『就你一看书就打瞌睡的德行,来了夫子也不会收你。』
老三眼神幽怨的望着曹蛮,『打人不打脸好不好。』
曹蛮嘿嘿一笑。
来到书院山门前,两人抬眼打量着那座气势恢宏的石牌楼,五间六柱十一楼,若是近看,能瞧见上头有许多浮雕镂刻,生动传神,内容丰富多彩,典故、神话、史记,让人赞叹不已。
牌楼下,一位老夫子站在当中,进出的学生路过他身边时,都会停下脚步,弯身作揖行礼,老夫子微笑点头回应。
曹蛮和老三对望一眼,然后下车走上几步台阶,来到老夫子面前。
学生们的作揖手势两人比划不来,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只得放弃,以最简单的抱拳代替,向老夫子恭敬的施礼。
老夫子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直到两人拜完礼,才开口道:『两位少侠是来寻亲?』
老三点头,笑容灿烂,『我家二哥是书院的学生,两年没见了,娘亲让我来探望一下。』
老夫子微微点头,问道:『你家二哥叫什么名字?』
老三道:『尤二。』
老夫子哈哈一笑,『得亏你们遇见的是我,不然还不一定能问出你家二哥所在,他在书院有了新的名字,叫尤文礼。』
老三道:『二哥怎么改名字了?』
曹蛮道:『难道夫子是尤二哥的先生?』
老夫子笑道:『非也,文礼是我领上山的,算是书院中最先认识他,这才知道他的原名。』
曹蛮道:『谢谢夫子。我们可以上山吗?』
老夫子点头道:『山上地势复杂,学院人多,我喊个人给你们带路,好让你们兄弟早点相见。』
曹蛮与老三连连道谢,又问清楚马车该如何处置,按照指示,赶到了山脚一个院子里,这里停放着不少马车。
回到牌楼下,老夫子已经找来一位学生,交代好了,三人拜别老夫子,开始登山。
带路的这位学生,名叫戴克然,是个热心肠,话也多,看山说景,遇水过桥讲传说,每处建筑的背后,都有对应的故事,对书院的建筑人文历史无所不知,号称书院百事通。
戴克然说起自己平生的夙愿,是要编撰一部介绍世间各处风土习俗,人文地理的书籍,让人足不出户,就可以阅览天下。
曹蛮笑道:『此书一出,我会第一个支持。』
老三道:『这得走坏多少双鞋啊。』
戴克然更不客气,『如果兄台能提前支持一下,我也是不介意的。』
曹蛮哈哈一笑,二话不说,掏出一定银子,递给戴克然。
戴克然心神一颤,肃然道:『曹兄的慨慷与信任,小弟将来会在书中著名。』
曹蛮摆摆手,笑道:『这个就免了。』
戴克然对曹蛮恭敬的行了一礼,『曹兄大义!』
老三瞧着两人,有些想笑,一个痴,一个傻,碰到一起就很有意思了。
走过一座小石桥,一栋三层高脚楼依山而建,来到近前,拾级而上,第二层走廊尽头便是尤二的宿舍。
尤家三个小子,性格各不相同,老大老实本分,像老爹,老三活泼跳脱,性格火爆,像三娘,老二喜静,但性格最为倔犟,平日沉默寡言,从不主动与人打招呼,村子里人都认为他这是因为胆子小,害羞。
老二身上藏着一个只有两兄弟和曹蛮才知晓的秘密,外表温和恬静的老二,其实最好斗,只是隐藏得很深,随着年纪的增长,更加内敛,外人更难发觉。
农忙时,田地里需要人手,三娘和老爹只使唤得动老大和老三,老二是任你如何打骂,都不会下地干活。
一次偶然机会,老二去到邻村,路过村学堂,站在课堂外,听了一节先生授课,回到家后,告诉爹娘,说要去读书。
老尤家祖上就没读书的根,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田地里刨食,忽然家中有孩子想念书,三娘夫妻二人,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悲伤。
念书要交学费,家里收入只够温饱,尤家夫妇相对无言,满心愧疚。
家中负担不起,只得狠心拒绝老二。
老二的倔脾气上来,不吃不喝躺床上,劝说无果,三娘终日以泪洗面,老爹气急,将老二打了一顿又一顿,老二不哭不闹也不逃,父子关系似同水火,一家人都没好日子过。
后来,老道士下山,找老二聊了很久,离开的时候,交给三娘一袋银子,让她送孩子去念书。
老道士当时说过一番话,让三娘夫妇无法拒绝这份慷慨。
『你家老二错生在你们家,是你们欠他的。既然你们没能力帮他,也就别阻碍他。』
尤家老爹想起了当年送羊上山,离开时,老道士对他说的一句话,当时没去当真,如今回想,似乎冥冥之中,有天意在安排。
老二念书勤奋有天赋,备受授课先生喜爱,将自己的藏书借给他看,也不催着还,哪怕不归还,也无所谓。
当先生觉得是时候了,便修书一封,寄到了七贤书院,举荐老二入学。
没过多久,先生收到了回信,然后走了一趟尤家,紧接着没多久,尤家老二就收拾好行囊,踏上了甘州求学之路。
这一晃就是两年过去。
学院减免了尤二的学杂费用,但伙食得他自己解决。学院提供许多勤工俭学的机会,尤二选择了酬劳最高的一项,为学院一位目盲夫子读书。
这位夫子性情古怪,脾气暴躁,只要读书的人,念错一字,他就会大发雷霆,将读书人吓得瑟瑟发抖。这项工作,那怕学院开出了最高报酬,也是无人敢主动承揽,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委派轮值。
等到尤二到来,主动接下任务后,全校师生都对尤二此举感恩戴德,路上遇见了都会对其作揖行礼,以表感激之情。
进入宿舍,面积不大,摆有床铺两张,小书桌也是两张,一个书架,两个衣柜,另外是一些洗漱用具。
学院的夫子授课时间不一,每位夫子的课堂都是开放的,可以随时去出入,但必须不打扰其他人。
戴克然与尤二关系不错,是尤二在学院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他告诉曹蛮和老三,这个时辰是一位喜欢睡懒觉的夫子授课时间,也是尤二最喜欢听的一堂课,只要这位夫子开讲,尤二必定到场。
离下课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戴克然询问曹蛮二人是在宿舍等候,还是由他领着去学院其他地方游览一番。
老三选择等,曹蛮也是同样的意思,于是戴克然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