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样子绝不只是骂人的话,倒像是憋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话,为什么她不惜冒着通敌的罪名也不说。
早在黄江氏刚来韩家的第一天,韩瀛素就派人去了黄家和黄江氏的出生地探底。
这就是个纯粹的市井小民,手段、家世、见识都是一般,得了几分运势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要说黄江氏了解这些军国机密,韩瀛素是不太相信的,那么能让她不惜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要撒谎的,只有更大的威胁了。
夙国的通敌罪名一向是株连制度,能把她逼迫到这个境地还不开口的人只有一个——当今天子!
阿娘她们成亲时候发生了重大的事情!而且事情还牵扯到当今天子,韩瀛素有些不敢相信了,又细细的考究了一番推测过程,得到的仍然是这个结果。
皇帝卷入到了臣子的婚娶之事,还把事情按住不发,这怎么可能呢,或许黄江氏真的是口不择言?
韩瀛素还想将竹卷塞进黄江氏的怀里,作势真的要诬陷她这个罪名,只是不巧,韩卫回来了。
韩瀛素只能收起竹卷放回去,阿爹对当年的事情很是避讳,且因此有些记恨阿娘张卿雅,韩瀛素不能当着他的面查验,甚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查这件事情。
思考间韩卫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扶起仍然趴在地上的黄江氏,神色颇为不愉。
“韩卫你还知道回来呢?你这个女儿可得好好管教一番,尊卑礼数一概不顾,害得老身摔倒,我这把年纪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韩家怎么赔罪都不管用。”
果然韩卫一来黄江氏又有了底气,一改之前摔在地上的不堪,重新斗志昂扬起来,指着父女俩就是一通指责。
韩卫向来恩怨分明,黄统领的恩情归根结底还是属于黄统领自己的,至于这位黄江氏,他并不感觉有所亏欠。
他本就心情不大愉悦,辛辛苦苦救回来黄江氏还这样胡搅蛮缠,也是心生几分恼怒。
冷冷瞥了一眼张牙舞爪的老太太,韩卫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转过头和韩瀛素问话:“今天不是休沐节假吧,你怎么会呆在家里没去学堂?”
韩瀛素没去学校是因为桃花葵水初至,腹痛难忍,加上今天下午的课程都是运动量较大的骑射课,索性就请了个假。
但她不能大大咧咧的直说自己葵水来了,含蓄的说了句身体不适。
黄江氏本就盯着她呢,见她说不出个不去上学的原因来,顿时来劲儿了:“整天闲赋在家里,学院课程都不去上,怕不是已经被书院逐出了吧,亦或者忙着和下三滥的男人玩耍逗乐?”
黄江氏的话无非是引导韩卫猜测韩瀛素的动向,却不知怎么,一字一句都让韩卫想起李萱冉来,顿时暴怒起来呵斥道:“老太太闲来无事可去沐浴更衣?披头散发的四处乱撞莫要丢了黄统领的脸面。”
这还是韩卫第一次呵斥黄江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本想由着性子甩脸色呵斥,又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和外孙女,此刻还被关押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受苦,只能尴尬的笑笑,小心翼翼的问:“那兰兰她们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大将军夫人谈好了,不用多久就会把人放出来,你快去沐浴吧。”发泄过后的韩卫平和了不少,向着黄江氏解释。
听到人很快就能放出来,黄江氏的心情同样愉快起来,也顾不上韩瀛素了,匆匆向着芳怡园跑去,浑身粘稠的实在是不好受。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叫个大夫过去给你看看。”也不留韩瀛素,韩卫同样打发了她,他此刻生不起一丝别的念头,满脑子都是李萱冉有多么伤心。
愧疚往往是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缘由,正如此刻的韩卫对李萱冉,只是他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大将军府。
李萱冉哭了这许久,已经累的睡着了,可即便这样,睡梦中还时不时的抽泣两声,要么就是甜甜的梦呓着韩大哥,搞得李宽厚只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李萱冉渐渐睡沉了,石景拉了拉丈夫的衣袖,轻手轻脚的向外面走去。
人睡着了,有平日里照顾的嬷嬷丫环在身旁服侍着,石景也不守着,任由李宽厚在后面跟着,径直向着会客房方向走去。
李宽厚不知道怎么又惹夫人生气了,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娘子大人的哄着,然而收效甚微,石景连个话都不回的在前面走,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事实上石景哪里是生他的气,她是在气自己,为什么非要抓着黄姨娘她们不放,任由韩卫在自己家胡作非为,害得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她此时还不知道韩卫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肚子里憋着一股恶气,正气势汹汹的要去找韩卫的麻烦呢,也没有心情搭理李宽厚的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韩卫住的客房,石景连敲门的客套礼仪都欠奉,直接一把推开门,迈步想里面走进去。
进门却看见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衣物乃至韩卫在这里借用的痰盂都不见了。
他竟然跑了!石景的愤怒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嘶吼着叫来监视韩卫的下人问话:“我仿佛监视韩卫,你却连他的一个动向都没有察觉到,如今连人都跑了你还不知道,你就这么听命行事的吗。”
下人可以说非常委屈了,他感觉自己比那窦娥还要冤枉一些,平日里韩卫神出鬼没,他一个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追踪,谈何监视啊。
至于韩卫要走他是知道的,毕竟动静闹得那么大,离这么近的情况下,只要不是耳朵眼睛同时坏掉了,基本上都能察觉。
只是韩卫吩咐了收拾东西,他自然是要先照做的啊,而等他把东西收好要去汇报的时候,石景夫妇正跟着韩卫看他向李萱冉坦白呢,他哪敢上前去禀报啊,索性就回了客房等着她们找过来。
他自知多说没用,盛怒之下的石景不会听他一个下人的自辩,只跪趴着不停的说夫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