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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外传——李白(2)

在唐朝的浩瀚星空里,他是最璀璨的那颗星。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而唐朝的他早就真正做到了。

说一个人仍是少年,不是说他年龄不增加,而是他的心性从未老去,气质从未消失,信念从未动摇,灵魂从未远离。

他骨子里永远怀有浪漫的特质,纵横天涯,不负韶华。

他是鲜衣怒马的剑客,是酒中的仙人,也是潇洒的游侠。

他终其一生都在做自己,至死都像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

仗剑远游:特立独行的勇气

据《新唐书》记载,李白为兴圣皇帝(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出生于公元701年的李白,四岁接受启蒙教育。儿时的他在“铁杵磨成针”的精神感召下,奋发图强,潜心学习,不负天才的资质,十五岁时,诗词便得到社会名流的赞赏。

自幼喜爱剑术,奇书的李白,怎能甘心一辈子呆在蜀地,于是,二十四五岁左右,他只身出发了,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从此成了一个行走四方的游侠。

盛唐的科举制已经十分成熟,连孟郊都熬到高龄才进士及第,春风得意,正值青年的李白为何没走科举之路,我们不得而知。或许是像世人说的那样,因为出身没有资格参加,抑或是他个性不羁,不愿受束缚。总之意气风发的他,的确走了一条人少的路,踏上了徒步丈量中国的旅途。

诚然,每个人都有一个侠客梦,可唯有李白走南闯北,纵横千里。选择也是一种勇气,这又何尝不是他向往已久的梦想。当他仗剑归来时,仍是那个潇洒的游侠少年。

纵情山水:自得其乐

和当今人吃喝玩乐为主的旅行不同,李白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我们从他的诗中,可以窥见他遍历名山大川的足迹。他曾游三峡,上泰山,登峨眉,出边关,北到长安,东至吴越。

有人统计,27年的时间里,他总共到了206个州县,登了80多座山,游览了60多条江河川溪,20多个湖潭渊流。

开元十三年(725年)出蜀途中,秋高气爽,月色明朗之夜,思念故乡的李白写下《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他赴江东途中,行至天门山时,看到长江的浩浩汤汤,气势磅礴,写下《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他游庐山时,深深折服于庐山瀑布的雄奇壮丽,写下《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原来,正是李白行过无数的路,看过无数的风景,才成就了他豪放的性格和宏大的气魄。今人都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遍历山川,他永远满怀好奇之心,寄情山水,他怡情自乐。过尽千帆,看透冷暖,还能去山水中寻找自我疗愈之路。不论现实如何,他都任性而热情地生活着,将所有的颠沛流离都化成了诗歌。

广交好友:重情重义

李白一生有三大爱好:写诗,饮酒,交友。

出蜀游历的李白,到襄汉一带时,结识了文坛前辈孟浩然,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李白眼中,风采绝世的孟浩然是偶像,他写诗表露了这份钦慕与崇拜,《赠孟浩然》一诗中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开元十八年(730年)三月,李白寓居安陆(今湖北省安陆市)期间,得知孟浩然要去广陵(今江苏扬州),在江边送别挚友,写下了《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李白也与王昌龄交情深厚,天宝八载(749年)时,王昌龄被贬至龙标(今湖南黔阳),李白闻之,满腹愁绪,满心担忧,作《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鞭长莫及的他,只能将托明月带去给好友的慰藉。

约天宝十三年(754年),泾县豪士汪伦邀李白一同吟诗作对,游桃花潭(今安徽皖南),据记载,汪伦本与李白素不相识,想与此结交,遂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热情洋溢的信。李白看后欣然前往。汪伦酿美酒款待他,带他游玩,临别之际,送了一程又一程。李白念及汪伦的深情厚谊,作《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诚然,每个人都有朋友,可李白真正将朋友放在心里,写在诗里,时常牵挂惦念。李白朋友满天下,绝不是平白无故的。这一世,纵情山水,他是欢悦的,对待朋友,他是赤诚的。

踌躇满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天宝二年(743年)秋季,经友人引荐,唐玄宗征召李白入京,那是他第一次来到长安。42岁高龄的李白,多像个兴奋的少年啊。当他由会稽进京,行至南陵时,写下《南陵别儿童入京》:“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酣畅淋漓地表达了那份自信和得意,他终于得到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清平调三首》是李白供奉翰林时所作,据说是玄宗携贵妃赏牡丹时,不满李龟年的旧曲,命李白谱的新词,清平调(其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在长安的李白,至今都还流传着“贵妃研磨”“力士脱靴”的典故,不管是真是假,都足以看出他志得意满。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桀骜不驯的李白得罪权贵,开始遭到嫉恨和馋毁,就这样,李白“恳求还山,帝赐金放还”,离开长安。

每个人都会有高峰体验,从高峰跌入低谷,是一蹶不振,还是抑郁苦闷,李白选择了潇洒转身。

不事权贵:坚守初心

政治上受到权贵排挤的李白,无奈出京,继续游历。可往昔的光辉岁月他怎会忘记呢,长安留下他太多荣辱了,奈何他与国都的情缘竟是如此短暂。南游金陵时,他还在怀念长安,写下《登金陵凤凰台》:“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天宝四载(745年),他将由东鲁南游吴越,写下一首游仙诗《梦游天姥吟留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句,一吐心中郁积已久的不快。

高傲如他,怎么能低头折腰呢?他满腹才华,竟在长安没有立足之地。他不是没有失意过,只是将失意变为激越的呼声,他不是没有愤懑过,只是将愤懑变为心中的呐喊。

李白是有真性情的,他不愿意为了攀附权贵而阿谀奉承。李白是狂傲不羁的,宁可仗剑归去,也不愿陷于尔虞我诈的黑暗官场。他内心的气节和秉性不允许他做出违背初心的事情。

世事繁杂,匆忙奔走的每一个人,都当如李白,能坚定的不随波逐流,活出真风范。他一直就是他,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永远有一个最清醒的灵魂,不会在鱼龙混杂中迷失自我,也不会被同化。

及时行乐:活得通透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一生与酒结下不解之缘,有“酒仙”之称。每每开怀痛饮,总爱边饮酒边赋诗。

开元二十二年(734年)秋,岑勋因仰慕李白,到嵩山的元丹丘处时,请元丹丘再次邀李白来到嵩山颍阳山居,席间李白乘兴写下《将进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这个饮酒诗篇充分彰显了李白狂放率真的个性,他告诫大家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也渗透了他鄙弃世俗,蔑视权贵的傲岸精神。

人生忽如寄,匆匆复匆匆。纵然仕途不顺,李白不怨天尤人,也不悲观厌世,反而将一言难尽的哀愁都倾注在诗与酒中。他活得通透而明朗,若能及时行乐,把酒言欢,人生又何其快意。无论身处什么境地,他都拥有强大的自我救赎能力。

生命就是在一呼一吸之间,悄然流逝。你对世事看得越清,越会懂得如何进退,懂得适时放过自己。与其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不如及时悬崖勒马,着眼于当下。

倔强旷达:抛开烦忧

“安史之乱”前,李白曾在幽州目睹安禄山叛乱的嚣张气焰,不久李白离幽州拿下。游历河北河南后,约753年秋来宣州,恰遇故人李华,来宣城办事,共登谢脁楼时作《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首饯别抒怀诗,几乎全篇都成了后世传颂的名句。我们耳熟能详之际,既读出了他怀才不遇的苦闷,也感受到他豪迈的情怀。

李白的可贵之处正在于此,心情纵然烦忧苦闷,但在他笔下,我们全然不见丁点的阴郁低沉。人生在世,不称心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如能像李白一样,驰骋着思想的骏马,旷达潇洒,人生就会少了多少苦闷与忧伤。

遇赦窃喜:大起大落

“安史之乱”爆发后,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公元757年,玄宗之子永王璘率军由江陵东下,以复兴大业之名义恭请李白当幕僚。李白还像20岁时一样,满腔热血,应允出山。难料祸起萧墙,永王被杀,李白受牵连也获罪入狱。幸得郭子仪力保,未丢性命,但被判长流夜郎。然时来运转,乾元二年(公元759),李白在途径巫山时,遇到皇帝大赦,心情极度欣喜,挥笔写下: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的李白,身处困境中,都不至于绝望,获得命运转机时,心情立刻畅快兴奋。换了别人,是不是早就心如死灰,感慨这辈子完了。可年近六十的李白还能葆有天真的喜悦,这是多么随心啊。

这首我们小学时就熟背成诵的一首诗,虽熟读却不知真意。如今细细品来,李白的形象,多像当年乘舟出蜀的少年啊。这些年在江湖中来来去去,命运起起伏伏,李白一如既往的豪放、爽朗,迸发着青春的活力。

此后,李白继续在江南一带漂泊,晚年他仍想从军杀敌,当他再次踏上征途,准备参加李光弼的军队时,中途却染病而返。公元762年,李白病逝,结束了他伟大而传奇的一生。

后记:

李白做官却不受重用,可依然渴望建功立业,然而又屡屡碰壁。他的一生挣扎过,却从未妥协,失意过,却未丢盔弃甲。他用最孤独的方式,守护了他卓越的诗才,自由的灵魂,浪漫的个性。

近代有余光中的诗歌中唱:

酒入豪肠

七分酿成了月光

还有三分啸成剑气

秀口一吐

就是半个盛唐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那一双傲慢的靴子至今还落在

高力士羞愤的手里,人却不见了

把满地的伤兵和难民

把胡马和羌马交践的节奏

留给杜二细细的苦吟

自从那年贺知章眼花了

认你做谪仙,便更加佯狂

用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

把自己藏起,连太太都寻不到你

怨长安城小而壶中天长

在所有的诗里你都预言

会突然水遁,或许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乱发当风

--而今,果然你失了踪

树敌如林,世人皆欲杀

肝硬化怎杀得死你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从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

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

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

水晶绝句轻扣我额头

当的一声挑起的回音

一贬世上已经够落魄

再放夜郎无乃太难堪

至今成谜是你的籍贯

陇西或山东,青莲乡或碎叶城

不如归去归那个故乡?

凡你醉处,你说过,皆非他乡

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身后事,究竟你遁向何处?

猿啼不住,杜二也苦劝你不住

一回头囚窗下竟已白头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给雾锁了,无路可入

仍炉火未纯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许那才是你故乡

常得你一生的仰望?

而无论出门向西笑,向西哭

长安都早已陷落

这二十四万里的归程

也不必惊动大鹏了,也无须招鹤

只消把酒杯向空中一扔

便旋成一只霍霍的飞碟

诡绿的闪光愈转愈快

接你回传说里去

现如今有毛不易的歌中唱的: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李白,历经盛世的繁华,也见过乱世的战马,于悲喜交集的人世间,漂泊半生,仍旧性情唯真,个性不改。

归来,他仍是少年,带着初心,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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