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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何需诸君叹才高

倾泠闻言却摇头,“在我看来,他不为官作将,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体弱多病。”

十二月二十日,酉时。

白昙寺里已煎熬了两天的众人,终于在阴沉的暮色里等回了秋意遥及倾泠。孔昭喜极而泣,一把扑过去抱住公主不放,而方珈、穆悰吊在半空的心终落回原地,其余人等无不是欢欣一片。

两人皆是一身的疲倦,又在雪中冻久了,面色青白。方珈、穆悰忙分别将两人移入禅房,又搬来四五个火盆,又给两人换过衣裳,裹上厚厚的棉被,泡上滚烫的热茶,煮上祛寒的汤药……等忙过了才想起命人去山腰别院里给顾氏报信。

顾氏得信,当即便到了白昙寺。一见两人平安归来,喜不自禁,忙一迭声感谢菩萨保佑。

这一夜,顾氏与秋意遥便在白昙寺里歇下了。

夜里,顾氏与方珈、穆悰皆在秋意遥的房里。三人都想知道公主失踪的前前后后,只是此事不好问公主,自然就是问秋意遥了。

“公主不过是出寺赏雪,与侍从走失,迷了会儿路,所幸很快便为侍从找到。”秋意遥目光扫过三人,缓缓答道。

三人闻言一怔,看着秋意遥,但随即了悟。此事无论是因何而起,但都只能有这一种说法!

“嗯。”三人皆点头。

“此事便到此为止。”顾氏起身,“遥儿你这几天辛苦了,早点儿歇息。”

方珈、穆悰亦起身,三人一道离了秋意遥的禅房,各自回去休息。

待三人离去后,房中端坐的秋意遥陡然面色大变,脸白如纸。他伸手,欲将置于膝上的手炉捧起,可手臂、手指不听使唤,完全无法屈伸,全身颤栗冰凉,骨节剧痛,寒症竟在此刻发作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人轻步走入,抬掌按在他背心,便有一股热流传入体内,为他活血通脉。

半个时辰后,秋意遥睁目,起身向身后之人施礼,“多谢大师相救。”

“阿弥陀佛。”白惠大师合掌一礼,转身离去。人走远了,声音却隐隐传来,“山洪虽阻,却终有破堤爆发之日,那时便是灭顶之灾。”

房内,秋意遥只是淡然一笑,眼中却溢出深深的凄怆。

翌日,天空放晴。朗日的照射下,白昙山晶莹夺目,虽无白昙花之楚楚风姿,却有白玉山之盈润明辉。

顾氏虽想马上回帝都去,无奈积雪未融,这么多的人、行李要下山,实在很不易,只得作罢。用过早膳后,即和秋意遥回了别院。到了别院,即吩咐侍从们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回府。吕以南的一名婢女无意间问了秋仪一句“公主是在哪儿被找到的”,一向和善的顾氏当场动怒,以家法重重责罚了这名“非议公主”的婢女。当那名婢女在院中被鞭打得凄啼惨叫时,一府的人都噤若寒蝉。

那日,白昙寺里,穆悰罚一名内侍在雪地里跪了一天,只因他问一句“和公主一起迷路的侍卫怎么没有回来”。看着冻得晕死过去,倒在雪地中无人理会的内侍,所有随侍莫不胆寒。

夜里,秋意遥请侍卫统领钱憀在邀月亭饮酒。

酒过三巡,秋意遥问钱统领可记得当年阳嘉公主车驾被惊一事。

钱憀停杯。

阳嘉公主乃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一次出宫游春时,山中忽然冲出了一头野熊,惊吓了马匹,拉着马车胡乱奔走。侍卫们在后追赶,最后虽是制伏了野熊,拉住了惊马,但阳嘉公主惊吓过度,回宫便一场大病。先帝龙颜大怒,于是所有随侍人员皆受重罚。而罚得最重的则是当年的侍卫统领,革职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帝都。

想到此,钱憀蓦然心惊,看着月下面容苍白、略显病态的秋二公子,一股寒气自脑后升起。他起身,抱拳,“在下谨记于心,一刻不敢忘。”

秋意遥微微点头,“当年那些从人,许只是一时疏忽,却不想祸从‘天’降。”

“在下必会严律属下,绝不许有一点儿疏忽而使公主受伤。”钱憀承诺。

“有钱统领这话,我们秋家就放心了。”秋意遥斟一杯酒递至钱憀面前,“这杯是我代秋家谢过钱统领。”

钱憀双手捧杯,一口饮尽,“谢二公子赏酒,在下还需巡守,先告辞。”

“钱统领自便。”秋意遥起身相送。

钱憀离开邀月亭,走远了时,偶一回首,只见月下那人静立亭中,周围残雪相映,身姿瘦削单薄,可乌发白衣如此鲜明,月不能掩其辉,雪不能化其魂,夜不能融其神。

到底是谁说秋家二公子百无一用!

那人不是没长眼,便是爹娘生他时忘了给他生脑子!

一夜平静过去。

十二月二十二日,积雪已融得差不多,威远侯府众人起程回帝都。

照例依然是先乘肩辇,到山下再换乘马车。

顾氏一行坐着肩辇到山下时,先行的侍从们已将行装全都装上了马车,见公主、夫人、公子、小姐们到了,忙上前搀扶。

“要死呢!你怎么弄了这些血在小姐的衣服上!”一声呵斥响起,却是戚以雅的婢女在训斥刚才上前搀扶的侍从,“小姐这衣裳可还是新的!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秋蓉,”戚以雅喝住婢女,扫了一眼袖上沾染的血印子,“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小的该死,小姐宽恕。”侍从忙跪趴地上连连求饶。

“你起来,”戚以雅唤道,“我看看你的手。”说着伸手拉过侍从的手,果见一双手都红红肿肿的,还裂开了几道口子,绽出血来,“秋蓉,去把那几瓶治冻疮的药膏全拿来。”

“小姐……”秋蓉却不以为然。

“去。”戚以雅吩咐。秋蓉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戚以雅又对侍从道:“那药膏极有用,你拿去用,其他人若也长冻疮了,也给他们治治。”

“多……多谢以雅小姐。”侍从受宠若惊。

戚以雅摆摆手,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周围许多侍从看着这一幕,无不赞叹“以雅小姐善良细心”。

隔着两辆马车,倾泠亦有看到,她静静地打量着娴静温婉的戚以雅一眼,便移步登上玉辇。

雪未融完,路上不大好走,是以回帝都比之来时多耗了半日,直至申时,大队人马才回到威远侯府。

一行人刚入府中,还未来得及缓口气,便被秋嘉惊恐的叫声给震闪了魂。但随即全府的人都反应过来,让秋嘉如此惊恐的必是二公子病了。

果然,全府的人很快便知为何秋嘉会如此惊恐了:二公子咳血晕倒!

秋意遥虽一向体弱多病,但从未有过咳血的事,显然这一次发病不同以往,来势极猛,人自晕倒后即陷在昏迷之中。秋远山、顾氏闻讯后即是一脸惶色,整日守在德意园。而向来安静的德意园里人一下多了起来,侍候的仆从除外,最多的便是大夫,不但将这帝都城里的名医全都请遍了,便是宫中御医也请来了,只是所有大夫看过后都是相同的诊断。

“公子本只是寒疾缠身,但多年来养护有度并无大碍,只是今日看,公子竟已是寒邪损筋伤络,症状十倍于前,且公子咳嗽、咯血、潮热、盗汗,已是添病在肺。且公子素体虚弱,又起居不慎,耗伤气血津液,兼又劳累过度,忧思多虑,已至心神巨损……”

每一个大夫的诊断都令秋远山夫妇听得胆战心惊,不明白怎么忽然间爱子的病便如此严重了,而且什么“添病在肺”的,难道是说……两人越想便越是忧惧,一个劲地请求大夫一定要治好儿子。

大夫们却全都摇头叹息,道这两病本就是没法根治的,偏公子病势又如此严重,如今亦只能好好养着,看看公子的造化如何。一个个开了一堆的什么月华丸、补天丸、固金汤、保真汤等等。而秋远山夫妇则但凡是大夫吩咐的,便一方不漏地全都抓来,又派人去将那上好的灵芝、燕窝、人参等补品买了一堆回来。

而大夫们最后嘱咐的话也大致相同。

“自古忧能伤身,多思多虑必损气血,公子以后切记要好好养身,饮食有节,忌辛辣,慎起居,避风寒,莫太过劳心,更不可轻易动怒伤情,否则殚精竭虑,怕是麻烦啦。”

秋远山夫妇忧切之余连连点头。

秋意遥清醒过来已是两日后的事。

昏睡中,他隐约听到有琴声,那琴声如一双温软的手,轻柔抚慰着他的疲倦,拂去了他一身的寒冷与痛楚,他沉眠在那温柔的琴音里,遗忘了满怀的悲凄,忘然了周身的沉重。当他醒来时,那清泠又温柔的琴声依然响在耳边。

“谁在弹琴?”

“公子,你醒啦!”床前守着的秋嘉惊喜地叫道。

“嗯。”秋意遥挣扎着坐起身,秋嘉赶忙扶他起来,又放了个枕头在他身后。

“这琴声……”他侧耳细听,还有些昏沉的脑子里只觉得这琴声似曾相识。

“是公主在谢芳亭里弹琴,她昨日也在弹。”秋嘉倒一杯热水给他喝下,又将预备好的燕窝参汤端了过来,面上略有不满,“一府的人都快为公子的病急死了,偏她……偏她还有闲情弹琴。”

可秋意遥显然没有听进他的话,他的神思都沉在琴音之中,听过半曲后,他忆起来这就是当日白昙山上他不敢相和的那一曲,那这弹琴的自然就是……她。

“公子,用点儿汤,大夫说了这汤对你的病有好处。”秋嘉将汤送到他面前。

“你说公主在谢芳亭弹琴?”他接过秋嘉递过来的燕窝参汤。谢芳亭与德意园只是隔着一片竹林,难怪他能如此清晰地听到琴声。

“嗯,”秋嘉点头,“公子你先用汤,我去禀告夫人,马上就回。侯爷、夫人知道你醒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呢。”说着他匆匆出了房门,报信去了。

秋意遥便在琴声中用完了一碗汤。他刚放下碗,秋嘉便已跑回来了。

“公子,夫人正在亲自为你做百合淮山炖白鳝,等会好了就过来。”

喝过汤,秋意遥有了几分气力,“秋嘉,你去将箫取给我。”他看着对面金丝檀木架上架着的一管绯红玉箫。

“箫?取了干吗?公子难道现在想吹箫吗?还是等病好了再吹吧。”秋嘉看一眼那玉箫道。这箫,公子说过是他师父所赐,平日从来不用,有时吹曲也只用白玉箫,说来那一管白玉箫到底去哪儿了,回府找过,好像也没见到。

“取来。”秋意遥道。琴曲到现在都没停过,她到底在那儿待了多久,她到底弹了多久,这么冷的天,她……她若也病了……他如何能安心。

秋嘉没法,只得取来给他。他接过,凑近唇边,顺着琴曲轻轻吹着,却只是吹了短短一小段便停下了。箫刚放下,便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咳咳……秋嘉……箫收起。”

“看看,都说了不要吹。”秋嘉赶忙倒过一杯水,又接过箫去,放好。

谢芳亭里,倾泠闻得箫音的那一瞬,身一震,指下用力,顿时划破了指尖,一滴血珠滴落琴身,回神之间,箫音已止。看着琴弦上的那抹殷红,她却轻轻地笑了。虽然箫音只是一瞬,可她已知,他没事了。

“公主,你的手……”一旁的孔昭看着那指尖的血,不由慌了。

“没事,”倾泠起身,“我们回去吧。”

“呃,今日就不弹了?”孔昭一愣,昨日公主可在此弹了足足两个时辰呢。

“嗯。”倾泠步出谢芳亭。孔昭忙捧了琴跟上。

德意园筑在水边,一边是竹林,绵延连接着留白楼的竹林。而绕过了德意园,在水的那边,便是一片杏林,杏林旁边的德惠园则是秋意亭的居处。

两人刚走到杏林边,便听得前方传来隐隐的笑语声。听声音是两个年轻女子,慢慢地,人似乎走近了,那笑语便清晰了。

“表兄要回来了,你是不是很欢喜呀?”这是戚以雅的声音。

“以雅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一个细细的女子声音道。

“呵呵,你还害羞呢,我的小嫂子。”戚以雅的声音里含着调侃,“等表兄回来了,难道你也害羞着不见他不成?”

“以雅小姐,你……你……胡说什么呢。”那细细声音的女子似乎又羞又窘。

“咯咯……我知道你心里很想表兄的。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与表兄这么久没见,来来,让我看看这相思泪可有将这粉脸流出一条沟来没。”戚以雅继续打趣。

“你……你……以雅小姐,求你别说了。”那女子声音听来十分羞怯。

两人一路说着笑着出了杏林,不想林边正碰着了倾泠与孔昭,两人同时一怔。

“以雅见过公主。”戚以雅立时大方行礼。

她身旁的女子则有些慌乱,忙放下手中的提篮,屈膝行礼,“奴婢秋弥见过公主。”

“免。”倾泠淡淡地道,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见她容颜秀丽,肤白如脂,玲珑娇小,十分可人。

秋弥一触公主的目光,便不由得畏缩。想起刚才在杏林里的对话,也不知公主是不是听到了,心头有些忐忑,悄悄望向戚以雅。

戚以雅看一眼孔昭手中的琴,道:“公主这是去谢芳亭里弹琴了吗?”

“嗯。”倾泠点点头,目光落在戚以雅身上。看她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思及其人其行,心里倒有了一丝赞赏。

“听侯爷说,意亭表兄快要回来了,夫人这几日忙于意遥表兄的病,不得空,所以我与秋弥过来收拾一下德惠园。”戚以雅又道。

“哦?”倾泠闻言,只是淡淡地反应一声,未有一丝欣喜之色。目光又落在秋弥身上,一件半新的粉缎领镶白兔毛的冬衣,左腕上一只细骨金镯,耳上坠着翡翠环,发间插一支步摇,虽是自称奴婢,但显然不是一般的奴婢。

“驸马要回来了?”身后的孔昭却是一脸的喜色。

“是,”戚以雅含笑点头,“可能就在这几天。”

“太好了!”孔昭闻言雀跃。

“走吧。”倾泠显然感染不到她的兴奋,抬步离去。

孔昭忙跟上。

两人走得远了,孔昭不由地问:“公主,以雅小姐为何叫秋弥‘小嫂子’?”

倾泠脚下一顿,然后继续前行,“那个秋弥,想来是秋意亭的侍妾。”

“什么?!”孔昭一声尖叫,人也站住了。

倾泠却不理会,依旧从容前行。

“公主,”孔昭追上,“驸马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娶了公主,怎么还可以有别的女人?!”

这回倾泠停步,回头看一眼孔昭,“他什么时候娶我了?”

呃?孔昭一愣。

“以秋意亭的身份地位,有几房姬妾很正常。”倾泠转身继续走,“而且刚才那个秋弥,当日并不曾入园见礼,夫人亦从不曾提起,想来还只是没有名分的婢妾,这估计也是碍于我的身份。”

“那……那公主以后怎么打算?”孔昭显然是比她的公主更加关心这事儿。

“什么怎么打算?”倾泠不置可否。

“难道你就任驸马这样?那他以后还不知要娶多少个姬妾呢!”孔昭心中愤然。

“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倾泠一派漠然。

“啊?”孔昭瞪目,“公主,你怎么……怎么这么想?”

倾泠停步。前边已快到德馨园了,她回头,“此事再也不要提,更不要与方令伊、内邸臣提起此事。”

孔昭撇嘴,“我心里不舒服。”

“那你在这里站着,等到心里舒服了再回来。”说罢,她便走了。

孔昭跺脚,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这不都是替你不舒服么!”

可惜倾泠完全不理会她,自顾自入园去了。

“啊!”孔昭恨得磨牙。

翌日,倾泠遣穆悰带着一支千年灵芝、一支千年人参去探望病中的秋意遥。

此举甚令方珈、穆悰欣慰,想公主得二公子一番相救,终也懂得了人情。

这千年灵芝、千年人参都是宫中赐下的,是有钱也无处买的圣品,比之这几日侯府买进的所有补品都珍贵。最重要的是,那正是秋意遥十分需要的。顾氏那刻正在德意园,见了穆悰拿来的东西,不由对公主满怀感激。

穆悰看秋意遥已经可以起身了,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不似当日的灰暗,心里很为他高兴。顾氏在旁又说他刚用了一碗燕窝粥,又喝了一碗灵芝煲猪肺汤,显然胃口也有了。与他们闲话了几句,喝上一杯茶,穆悰便回德馨园向公主复命,道二公子已大好。

那刻方珈正在一旁,闻言叹道:“这位二公子实是个人才,可惜身子太弱,否则必是出将入相的人物。”

孔昭听得,不由眨眼问道:“方令伊,你怎么知道二公子是个人才?府里人不都说二公子是个清闲富贵命吗?他难道也和驸马一样厉害?”

方珈一笑,道:“从小事可看大处,单就白昙……”她话音微微一顿,看了倾泠一眼,见她未有何反应,才道,“只那回便可知二公子遇事冷静,思虑周详,亦有谋略。况且二公子若真是个庸碌之辈,侯爷、夫人又怎会疼他入骨。”

穆悰对秋意遥一向有好感,也道:“二公子虽看似闲散,可这侯府里哪宗事不挂他心上,不经他手的?侯爷、夫人诸多想不到的地方,哪一宗不是他提点周旋的?如此操心劳神,也怨不得他多病。”

孔昭一听方、穆两人这般赞许秋意遥,顿时心直口快地道:“二公子既然这么好,若他身子没那些病,倒不如把公主许给他。”她自从昨日知晓了秋意亭有了婢妾后,便对这位人人交口称赞的驸马的印象大打折扣。此刻她只是随口而出,并无他意,可方珈、穆悰闻言,却是顿然变色。

“孔昭!”方珈柳眉倒竖。

孔昭被她一喝,顿时捂住耳朵往倾泠座后一躲,然后悄悄伸头看一眼方珈,“我又犯什么错了?”

方珈看着她那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可真要改改。”

“孔昭,”穆悰也语重心长地唤她,“天子脚下,王侯之家,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便有可能引祸上身,不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亲友族人。你须知,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有时候亦代表了公主,所以胡言乱语万万不可说。”

“可不是,”方珈把她从倾泠座后拖出来,“我不都跟你说了,作为公主的侍从,一言一行都得谨慎……”

方、穆两人拉着孔昭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她好好训了一顿,而倾泠却只是坐着,眼眸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差不多两刻钟过去,方珈、穆悰才训完了话,各自退下,做事去了,留下被训得焦头烂额的孔昭,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向倾泠。倾泠却只丢给她一句,“方令伊和内邸臣对你很好。”

“老是训我,哪里好了?”孔昭嘀咕着。只不过听她的口气,感觉不到半点儿怨气就是了。其实她心里有一个感觉,但一直不敢和公主说。她觉得德馨园比起那清清冷冷的集雪园更像一个家。穆大人和方令伊是爹和娘,她与公主就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想来是把你当子侄辈看待吧。”冷不防,倾泠忽然这样说道。

孔昭闻言,不由甜甜一笑,原来公主清楚着呢。

倾泠起身往书房去,孔昭跟着,到了书房,她还是忍不住地问:“公主,二公子真的很能干么?”因为方珈、穆悰那般推崇,她不由生出了好奇,况且她心里也一直挺喜欢这位二公子的,自然对他的事就有了几分兴趣。

倾泠不语。

“公主,二公子真的很厉害吗?”孔昭依然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倾泠看她那殷切的模样,便自书架上取过一本书,从书中抽出一页纸,然后递给孔昭。

那张纸有些皱,墨迹也有些乱。孔昭接过,看了看,没看懂,“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二公子能不能干,厉不厉害吗?这一页纸足可让你知道。”倾泠答道。

孔昭再看了看,还是没看懂,“这到底是什么呀?”

“布阵图,”倾泠淡淡地道,“二公子摆的布阵图?”

“布阵图?”孔昭那双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公主怎么会有二公子的布阵图。”

“有一日在留白楼的书架下捡到的。想来是一张废弃的草稿,他没注意的时候,风吹走了,落在书架下。”倾泠道。

孔昭一双眼盯在纸上,无比苦恼,“这都是什么啊?字不是字,图不是图,这就是布阵?”

“当年要你多看些书,你懒,否则你今日也不至于看不懂。”倾泠睨她一眼。

“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书就想睡觉,况且我会看会写,还能背几篇诗文,足够了。”孔昭为自己辩解,“公主你看懂了,那你从这啥布阵图的看出什么来了?”

倾泠沉吟了会儿,才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几个字你总该懂吧。”

孔昭连连点头,“我知道,就是说那人聪明得紧,非常非常地有本事。”眼珠子一转,“难道二公子有这等厉害?”

倾泠默然,只是看着手中的布阵图,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重新夹回书中,将书放回原处。

“公主?”孔昭唤她。

“他若没这份聪明才干,或许更好些。”倾泠轻轻道,“古人说‘慧极必伤’也不是没道理的。”

“呃?”孔昭一愣,可听公主话中之意,也知二公子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她也发出方珈那样的叹息,“唉,若是二公子身子没这么病弱,他也许就真的能出将入相了。”

倾泠闻言却摇头,“在我看来,他不为官做将,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体弱多病。”

“哦?”孔昭疑惑。

“先不说文官,将帅之中便有不亲上战场的儒将,凭其才略杀伐千里之外,并不一定要有高大强壮的身体。”倾泠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帝侧玉氏》,“千百年来这样的人也有许多,最著名的便是辅助朝晞帝君临天下的玉无缘。”

“啊……”孔昭眨了眨眼,“那二公子为什么不入朝为官?”

倾泠低眸,许久未语。孔昭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听得她轻轻的声音,“我想,是他的身份使然。”

“身份?”孔昭不解,“他是侯府二公子呀,这帝都人人都知道。”

“但帝都同样人人都知道他并非威远侯亲子,而是侯爷自战场上收养的不知来历的孤儿。而那场战争是发生在皇朝与古卢之间。”倾泠的声音有些冷肃。

“那又怎样?”孔昭依旧不解。

倾泠看一眼孔昭,才道:“他是不知来历的孤儿,便是说,他有可能是皇朝人,亦有可能是古卢人。他这样的身份,又怎能入朝为官呢。”

“啊?”孔昭睁大了一双眼。

“古卢乃是皇朝数百年来的夙敌,倘若他是古卢遗孤,他为官为将,陛下怎能放心?”倾泠再道。

“这……”孔昭想了想,“二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古卢人。而且就算是古卢的后代,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是我们皇朝人了,他怎么会做对侯府、对皇朝不好的事来?!而且人人不都说陛下是明君么,明君又怎能这般猜忌臣下?”

“陛下是个明君,但身为一国之君,行差踏错半步,必是倾国之灾。前车之鉴,他又怎能不引以为戒呢。”倾泠心中叹息一声。

“什么前车之鉴?”孔昭又糊涂了。

倾泠将手中《帝侧玉氏》放回书架,才道:“开国之君朝晞帝是一位雄才伟略之人,他当年征伐四方,令天下诸国臣服。而在诸国之中,有一个蒙成王国,世代生活在蒙成草原上,是一个骁勇彪悍的民族。但在朝晞帝所率的铁骑之前,亦只有败亡一途,蒙成残部最后作为属国臣服皇朝,朝晞帝赐他们新的国名——古卢。”

“原来古卢是这样来的。”孔昭了然地点头。

倾泠继续道:“古卢称臣后,朝岁纳贡,如此过了几十年,彼此都还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到了祐玄年间,皇朝出了一位臣子,名楚玉徽。他允文允武,极具才干胆识,颇得昭武帝的信任,同僚亦对其赞赏有加。而此人在祐玄十二年,主动提出去驻守白州。白州在极北之地,与古卢接边,是皇朝十九州中较为贫瘠的一州,还与古卢时有摩擦,诸多大臣都是不愿去那儿的。楚玉徽此举令昭武帝大为赏识,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旨,让其赴任白州大都统。大都统是一州武将中的最高统帅,掌管整个白州兵马。”

倾泠说到此,稍稍一顿。孔昭听得正出神,忙追问:“后来呢?”

倾泠眉头轻轻一拢,道:“谁人也想不到,楚玉徽到了白州便起兵反皇朝,又与古卢国里应外合,转眼间,整个白州便都在他们手中。等到帝都得知消息,他又已拿下半个琅州,顿时整个皇朝哗然震惊。而那刻,楚玉徽告曰天下,他本乃蒙成王室后裔,卧薪尝胆数十年,便是为了一雪当年的国仇家恨。皇朝闻之,无不惊愕。后来一查才知,这乃古卢处心积虑谋划了几十年的阴谋。自蒙成王国败后,王室中有一位王子悄悄隐遁,来到皇朝改名换姓,娶妻生子,再栽培儿子成为皇朝大臣,也就是楚玉徽,为的便是要他有朝一日兵权在握,与故国里应外合,以雪当年灭国之耻。”

“啊……”孔昭听得瞠目,“后来呢?后来怎样了?难道真的给他成了?”

倾泠闻言一笑,伸手弹了弹她额头,“傻丫头,若真给他们成了,今天又怎么还会有皇朝。”

“呃?也是。”孔昭摸摸额头,“那后来呢?公主,后来又是怎么保住皇朝的?”

倾泠面上笑容未消,道:“虽给楚玉徽暂时得手,但偌大一个皇朝,又岂会给他三两下便打倒了?皇朝之广,人才之多,兵马之壮,怎是区区古卢可比。后来,昭武帝派华州大都统萧天挂帅平叛。这萧天出身将门,乃是当年跟随朝晞帝的开国功臣‘扫雪将军’萧雪空之后,那满腹的韬略岂是耍弄阴谋的楚玉徽可能相比的。萧天领兵出战,半个月便收复了琅州,再乘胜追击,收复了白州,一路追着楚玉徽杀到了蒙成草原上的伊依漠雪山下,才退兵。”

“这萧将军真是位大英雄!”孔昭不由得惊叹。

“萧家历代多有英豪佳人。”倾泠也点头,“这位萧天的妹妹萧玄是昭武帝的妃子,其不但是史上有名的美人,而且聪慧非凡,尤擅棋道。当年一局招亲的玲珑折尽天下俊才,听闻后来是昭武帝解了,才成就了这段姻缘。而她留下的许多玲珑,今时今日依然有‘幻潮’‘云生’两局无人解出。那‘祐玄’的年号便是为她而改,足可想见她当年的风华,才可令一代圣君昭武帝如此倾心。”

“啊……真想看看她本人。”孔昭听得,不由心生向往,紧接着双眼一转,看着倾泠,道,“不过她肯定没有公主美。”

倾泠却没理会孔昭的话,继续道:“古卢最后虽是表面再次降服了,但骨子里的仇恨却从未忘过,且几年后楚玉徽杀了原古卢国王,自己当了古国之主,便又掀起了两国的争战……如此便是一百多年过去,两国之间一直是战了又和,和了又战,没个消停。”

“唉,这都怨这个楚玉徽。”孔昭叹一口气道。

“胜者王,败者寇,历史上的人与事往往难以用对与错来论断。”倾泠道,“只不过经此一事后,皇朝人对古卢人的憎恶与戒心是越发地重,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陛下再英明,也决不敢忘当年之事。”

“那二公子就只能做个清闲富贵人?”孔昭颇有些不平。在她心里怎么也没法把秋意遥跟背叛、阴险、卑鄙等话语联系起来。

倾泠轻叹道:“以为君者的角度来看,能许威远侯这样举足轻重的大将收养一个身份可疑的孤儿,陛下已算是开明的。而秋意遥不出世,亦不在人前展现才华,就是为秋家着想。若他如秋意亭那般张扬,只怕早为上所忌,秋家亦不会有今日的安然富贵。”

“唉,可惜了二公子。”孔昭再次叹气。

倾泠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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