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样说,可目送花貂楚上楼后,德明便堂而皇之地闯进了这个胭脂水粉扑鼻而来的地方。室内的装潢一如从前,分上下四层,一楼陈设素雅而不失华丽,宽敞通亮,能摆得下二十余酒桌。楼上的几层是雅致的宿房,每层挂有不同颜色的彩霞灯。最有特色的,莫过于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诗歌佳句:
日夜思念在心间,翻来覆辙欲断肠。
娱乐不纵情,明士应警惕。
脉脉情深念远人,忧心忡忡郁寡魂。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
“哎呀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回来这么久都不来看老娘!”
头顶上传来一把铃脆的声音,德明抬头望去,上方东南角的栏杆处,倚靠着一名丰盈犹韵的少妇。德明与之相视一笑,运力提气,脚丫一蹬地,纵身飞起,一层一层地跃进。
三两下功夫,就到俩人跟前。花貂楚被这神乎其神的绝技,惊得目瞪口呆。
“我怎么没良心?我回来之后,天天想着要来找你呢,可是总有阻碍。”德明道。
“进房说话啊,外面冷。”
明月春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到有人喊“钰瑶”,当即惊醒,匆忙间连外衣都没来得及套上。
“好。听你的。”
花貂楚像只小猫咪一样,粘着德明不肯放。明月春碍于她在场说话不方便,就吩咐道:“快中午了,花貂你去准备一桌上好的午膳。”
“咱们下午才营业,现厨房哪有厨子和食材啊!”花貂楚嘟着嘴道。对着德明投怀送抱,腰间的手丝毫没松开的意思。
明月春道:“去把红桃叫醒,她的手艺不比厨子差。把昨天剩下的材料炒一炒,将就弄一桌。你也到厨房里帮忙,快去。”
最后的一吼,花貂楚才极其不情愿地动身,临出门口还不忘回头抛了个媚眼,柔情道:“公子要等奴家,奴家很快就回来了。”
德明脸蛋倏然晕红,有点懵懂,有点尴尬,有点悸动,于是求助明月春,道:“这丫头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你说我要不要禀明正身,免得她泥足深陷?”
明月春背对着她,坐在铜镜前,画眉梳装。
“王姬好像对花貂印象不错。”
德明道:“她挺可爱啊,毫不掩饰的真性情,反而让人舒适。”
明月春平缓道:“我记得你曾经对投怀送抱的女人特别厌恶。”
什么意思?
“曾经……”德明疑惑不解道。
明月春放下手中的木梳,踱步到窗边,青葱的玉手指向前方半开的窗子。透过窗台,清晰可见一个愁云惨淡、憔悴不堪的女子倚坐在床边。
“她叫黄郦春。之前你乔装打扮常来找我时,黄郦以为你是神秘富翁,便企图勾引,你当时特别厌恶,说她身上的胭脂味低俗,不是好人。”
德明顺着明月春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女子默默无言,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像个活尸体般,让德明有几分惋惜,道:“记得,我当时说这个黄郦春不是好人时,你还特别严厉地反驳我说,秦怀大巷的姑娘身世各有各的复杂,不是我一个外行的人能看透的。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月春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端坐在德明身旁,道:“她先前上吊自杀,幸好被丫鬟发现得早,才救回了一条残命,却救不回消沉的意志。”
德明皱紧眉头道:“她遭受了什么打击?”
明月春依旧是一句三叹道:“事情非常复杂。还记得我说过,花姑娘最怕哪三样?”
德明细想了一会儿,笃定道:“一怕染暗疾,二怕怀孕,三怕对恩客动情。”
明月春点头道:“我手中有一处偏方,能有效地预防各种暗疾,但长期服用会导致终身不育。不过大多数的花姑娘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服用偏方倒变成了一举两得,既可以预防暗疾,又可以清除了意外怀孕的风险。所以醉梦苑的姑娘最怕的,只剩一样。”
德明猜测道:“她爱上了自己的恩客,而那个恩客玩腻后却将她抛弃了?”
明月春道:“爱上恩客的,不是黄郦春,而是跟她一同在醉梦苑长大的绿柳春。绿柳长相普通,声色才艺方面样样表现平平,接待客人矜持放不开。可想而知,没有几个客人喜欢她的。终归是在醉梦苑长成的,我于是安排她帮忙整理情报。你也是知道,我的情报是从客人口中,单言片语汇聚而成,再暗中派人细细打探、收集证据……”
“那我的身份……”德明心头一紧,打断了明月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