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顺利结束，也许是被同伴对家的渴盼所感染，路恩对回家也没有那么排斥，心情意外平和。年夜饭坐在一起，她尽量没有给路明生难堪，对“爷爷奶奶”的问题能答的都答了。也许是路恩回来之前他们对“续弦抱娃”这事达了某种默契，没有再当着她面提，这顿饭吃得还算和气。
“下一年财政计划里拨给乡村教育的多吗？”
路恩从不过问路明生的公事，这一下提起让路明生有些意外，不过也很快想到跟路恩刚结束的支教有关。“上头有增加，但不会有太大改变。你说的这个大部分是靠县乡政府的态度，取决于他们的投入。”
“你影响不了？不过是给每间教室增加投影仪补齐下网络设施，这些钱拿不出？”路恩眼神瞥过来，对这套官腔不感冒，“也是，北京远程教育政策层层下来，能不能落到实处全看运气。”
“你不用讥讽我，政府怎么用钱是要遵循一套预算系统，拨给教育上的多了，其他地方的就会减少。你只看到一处就大发善心，你再去看看C城的农民工，医院的病人，城市每天的建筑施工，你就会知道需要政府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哦，也包括月黑风高哪间高档会所的声色酒肉招待？”路恩脱口而出。
“路恩！怎么这么跟你爸说话！”老爷子气得站起来拍桌子。
路恩有一瞬间觉得家里的暴躁基因就是这么遗传下来的，低头喝起了汤。
“算了算了，你只是想帮人，倒是我跟你较真了。这样，给那学校配备多媒体的钱，爸爸给你出。大家吃，过年呢！”路明生给上头老的，下头小的都夹了菜安抚。
路恩抬头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我不是想那样帮人，这对其他贫困地区的孩子是不公平的。”
路恩这样的态度，路明生少见，他当即表态：“好，我答应你，会把那些孩子放在心上，年后工作多加留意。”
年假过后，路恩的爷爷奶奶顺理成章地不走了，路恩也不想为这事起冲突，就随了他们。岂知路明生公务刚出门，她就跟他们吵了起来。起因好像是路恩奶奶作出聊天的样子，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国外念书，问她怎么不去。她知道他们心里算盘，只说国内的大学挺好的，不想去。老人就开始比章比例说她的几个表哥堂姐都去了，说去国外长见识怎么怎么，又说路恩的专业就该去国外念，选学校可以让哥哥姐姐帮忙参考，去了互相照应，一家人不用客气。
“他们帮忙？我就不说他们出国的钱是谁出的，一个毕不了业，一个年年拿钱补考，一个雅思考了两年现在都没申上学校，帮我参考？我确认一下，您二老知道我学什么的吗？”路恩不想拐弯抹角，“我出不出国真的没区别，我呆在我学校，妨碍不到你们。”
奶奶痛心疾首：“路恩你是把我们当坏人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为你爸想过，他身边没个人，以后谁照顾他？以前你小接受不了，我也就算了，现在你人这么大了，眼看你爸也不再年轻，我就想死之前给你爸找个贴他心的。你怎么就只想着自己，怎么就那么自私！”
“你以为是我不让他再婚？”路恩简直想哭，“你以为他外面少了贴心人，初高中被我亲眼看见的就有四个，一个还是有夫之妇，来C城之后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跟你们保证，他不缺一起睡觉的，至于为什么不结婚，也没有给你们弄出个孙子来，你们问他去，别来找我！”
路恩上楼去收拾行李箱，大年初七，但她已经呆不住了。学校退宿之后，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间，回来才有个落脚地。但她回来的太早，寒假这个时间街上餐馆都没有开，整个一片显得十分荒凉。
路恩坐在床上，一直到泡面凉掉也没有吃一口，对着窗边的月亮看，那一刻她疯狂想念师师。有了朋友就有这点不好，曾经习以为常的孤独会变得难以忍受。但她不能再去打扰师师，她正跟家人团聚，开开心心过年，师师说她家里好大一家子人，爸妈和弟弟妹妹，每年过年她妈妈都会给她们做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