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利家的暖炉正微微露着火光。凯瑟琳走上前去暖手,蒂利小姐把她的外套和帽子挂到墙上。
“这是怎么了,凯瑟琳?外套上全是泥巴啊!”
“嗯……我摔倒了。刚刚经过教会的时候,就在拐角处,有一阵旋风吹来。”
“是绊倒了吗?”
“不是,我不小心撞到一位不认识的人,就跌倒了。不过没事,只是有点冷而已。”
“那要赶快喝点热的东西才行。旅馆的邦克斯夫人今天给我带来了山莓酒,我现在就去拿来,你先在这里坐一下。”
蒂利说着迅速地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然后拿来果子酒和杯子,说道,“不过你怎么会挑这种天气出来啊?虽然我是很高兴可以见到你,但这可不是适合散步的天哦。”
“因为我不得不出来了,蒂利。虽然很突然,可是我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凯瑟琳因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而很不甘心,其实她现在单是忍住不哭就已经是极限了。
“啊,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瓦特吗?还是因为他父亲?”
看见蒂利担心的表情,凯瑟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谁了。总之,我完全陷进他们的阴谋里了。哎,蒂利,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想离开海利尔斯的一天。我一直都那么喜欢那里。”凯瑟琳说不下去了。
蒂利叹了口气说道:“阿米蒂奇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呢。明明跟我说好从巴斯回来就来见我的,估计他还在巴斯吧。”
“但是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啊!”
“郁闷的是,将军根本就没有要赶着回来的理由。哎,我真是个笨蛋!如果在三个月前知道伯父是个多么狡猾的人,我一定会抢在他前面先去见将军。”
“别责怪你自己了,凯瑟琳。那时汤姆才刚去世,你肯定没有办法顾及那么多事情的。”
“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都是让伯父有机可乘啊。伯父完全骗住那两人了。他似乎已经把外面的人全都蒙骗了。现在琼斯爵士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和我见面,就算是将军,估计也只会以为我是因为无法适应海利尔斯的新主人才会这么烦恼的。”
“他们会这么想其实也不奇怪……”
“就是啊!而且他们都那么自以为是!个个都以为我是个十二岁的小孩!没有一个人想要到我这里亲眼确认一下情况,只会叫我乖乖听话,努力适应环境!”
“如果不是你情况特殊,他们的忠告倒也没有错。只是……对了,你再写信试试看?这回用更强烈的语气试试。”
“那样做能有什么用?伯父像欺骗琼斯爵士一样,把将军也欺骗了。这两个监护人现在都完全不听我说话了,也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琼斯爵士身体有病,你可不要责怪他了。”
“我知道!我是生祖父的气,气他不给我换个年轻点的监护人!而且汤姆又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害我遭到这种对待。现在连一个可以依赖的人都没有了……”凯瑟琳说着站起身,一边搓着手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只能亲眼看着……那贪得无厌的男人一天天地把海利尔斯的利益榨取干净。栅栏从不修理,屋顶也开始漏水了,田里什么都不种就那么荒废着……。但是那亨利·佩恩却还是只知道笑着说些花言巧语,和人搭讪时说的全是没有营养的话。然而,这附近一带的人居然都把他当成很了不起的绅士!蒂利,我看着他那样真是想吐呢。”
“哎,凯瑟琳,好了好了,冷静点。”
蒂利抱住凯瑟琳,扶她坐在椅子上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用杯子盛了果子酒,说道:“你喝点酒,然后听我说。将军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真的该忘掉海利尔斯的责任才对。我知道这很难做到,但事实上,你已经无能为力了,凯瑟琳!你再这样会把身子弄坏的。其实,我很纳闷你怎么会不明白这点呢,你一向都是很明白事理的啊。但是,你其实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吧?都说给我听吧!”
凯瑟琳直起身子,努力冷静地说道。
“伯父他想让自己的儿子和我结婚,监护人也已经同意了,而且最近瓦特也……越来越放肆。我绝不打算认输,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他们两人真的很阴险狡猾。最怕的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一时头脑发昏,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嫁给瓦特了,我真是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总是被噩梦惊醒……”凯瑟琳坐不住又站了起来,“最糟糕的是,”凯瑟琳顿了顿,接着说,“最糟糕的是,爷爷和汤姆……”她顿了顿,又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一直以来,和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都能够成为我的慰藉。但现在我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愤怒而已!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让我遭遇这种苦难?哎,蒂利,我真是很讨厌自己!我对他们只有怨恨了!我该怎么办?”
蒂利的脸上浮现出担忧之情,说道:“凯瑟琳,你必须离开那里才行!”
“我没有办法离开啊!我能依靠什么过活啊!而且二十五岁之前,如果没有监护人的同意,我不能增加零用钱。还有四年啊。”
“要是能快点找到个人结婚就好了。在世上孤身一人不是件好事。”
凯瑟琳摇摇头,说道:“如果是在爷爷还没病倒前,和汤姆一起到周围的人们那里转转的话,可能还有机会。但是和汤姆比起来,其它人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爷爷从来不让汤姆把朋友带到家里,所以我现在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年迈的佩恩先生……”蒂利小心地说,“是一位最好的雇主,他本人也是个很出色的人。但是比起为别人考虑,他有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安逸,特别是他年老之后就更甚了。”
“你是说爷爷不希望我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吗?不是这样的,蒂利!如果我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他一定会很高兴。爷爷是很爱我的——他一定希望我能幸福。他只是因为病倒了,所以情况才变成那样。我自己也不想把爷爷留下,一个人出去啊。而且我也没有那个时间。汤姆不在,我一直都忙得不得了。结果渐渐的,和我交往的朋友也越来越少,不是去世了,就是搬家了……所以现在,我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凯瑟琳回到暖炉旁坐下,喝了一口果子酒,又好象想从那酒杯取暖似的,把杯子捧到自己胸前。
蒂利忧心忡忡起来。凯瑟琳的手指瘦得皮包骨,脸上无血色,疲惫不堪。实在难以想象四个月前,她还一边经营海利尔斯一边等待哥哥回来,期待着可以把工作都交给哥哥,那时的她是一个多么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现在的凯瑟琳仿佛突然长了好几岁,春天般的喜悦从她的人生中消失了,佩恩家兄妹那最迷人的笑容,也好象一去不复返一般。虽然因汤姆的死而大受打击,之后又发生那么一连串事情,但现在凯瑟琳也应该从那场忧郁中恢复过来了才是。然而她却渐渐开始对以前所爱的人产生愤怒之情,这境况实在不容乐观。蒂利拼命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你再给卡尔索普先生写一封信怎样?”她过了片刻后说道。
凯瑟琳对这个提议确实反应很大,但却是和蒂利想象的完全相反。“说起这个!”凯瑟琳痛苦地说,“这又是一件很气人的事。汤姆去世的时候,他写了封那么热情洋溢的信给我,说什么对汤姆的去世表示深深的哀悼,说什么自己很悲伤,汤姆曾经对他多么好,还说想来……见一见我……想尽力帮我……是啊,就像你说的,真是一封充满热诚的信呢。我们当时还以为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呢。但是,之后怎样了。他什么都没做!当我真正需要他的时候,那热诚的卡尔索普先生就不见了。现在他早应该已经从法国回来了才对啊!”
“你一开始不是写信说,你还需要点时间的嘛。”
“我当时是需要时间啊!但是,后来我又给他写信了……”
“我记得,佩恩先生和他的家人抵达的时候对吧?”
“对啊。那个时候我很需要他。我需要一个认识汤姆的人,帮我去和那些没用的监护人交涉。所以我就再写了一封信。但是没有用,我们那位崇高的朋友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信寄丢了呢?地址没有写清楚吧。”
凯瑟琳的怒气已经平复。“可能是吧,”她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信封上写了伦敦陆军部收,汤姆叫我寄往那里。我看,是卡尔索普先生在伦敦乐而忘返,完全没有闲情来见我而已吧。再怎么说他那伟大的朋友是在六月去世的——已经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怎么还可能记得这位伟大的朋友。你说不是吗?他为什么要丢下重要的朋友,跑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可能想着我的亲戚已经履行了监护者的责任呢。”
“平时你是不会这样说话的,而且你哥哥说不定没有把亨利·佩恩先生和他家人的事情告诉卡尔索普先生吧,所以他不知道真实情况。”
“就算他知道了,我看他也不会在意!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蒂利。卡尔索普先生不过是世上多得不能再多的失望中的一个而已。但是,如果我见到他的话……”凯瑟琳表情阴郁地盯着果子酒,一饮而尽。
“我必须回去了,很快就要天黑了。对不起,我今天一直都阴沉着脸。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一定会打起精神的,我向你保证。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凯瑟琳弯腰在身材细小的家庭教师脸上亲了一下。蒂利把这瘦弱的学生拥抱在怀里,片刻后,将凯瑟琳送到门口。
“再给卡尔索普先生写一封信吧。这次由我送到邮局去。”
凯瑟琳盯着对方说道:“那是……什么意思?”
看见蒂利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凯瑟琳又说道:“难道,你认为亨利伯父把我的信怎么了?”
“我没有打算说什么,只是说,你再写一次,这次由我来寄而已。去吧,路上小心点。情况肯定会变好的。”
蒂利回到家里,自言自语地说:“希望情况真的会变好,而且要快!”
在她们谈话的这段时间里,刚刚被凯瑟琳撞到的那位陌生的绅士回到了教会。他进入教会内庭左手边佩恩家的礼拜堂,静静地看着墙壁上挂的上着的一块白色大理石标牌。
纪念托马斯·乔治·弗兰普顿·佩恩
一七九一年——一八一五年
光荣牺牲于滑铁卢战役
已故乔治·弗兰普顿·佩恩
及他的妻子哈莉艾特的独生子
曾是海利尔斯大屋的拥有者
是已故托马斯·弗兰普顿·佩恩的爱孙
葡萄牙、西班牙、法国、比利时的战场上
表现出非凡勇气 他对朋友忠诚
被同志爱戴 受指挥官尊重
向我最爱的兄长及最好的朋友汤姆致以深挚的哀悼
妹 凯瑟琳
亚当·卡尔索普在这块献给汤姆的标版前,默默地站了几分钟。汤姆总是笑笑的,总是那么阳光。他们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救下对方。在战场外,亚当更是从各种麻烦事中救了他无数次。然而,当命运终于把汤姆夺去时,自己却不在他身边……
“如果少校愿意和我妹妹结婚,那么她就会安全了。”
看着朴素的标版,亚当的脑海里响起汤姆当时的话语。没想到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事,内心居然会如此动摇。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滑铁卢之前的军队生活已经埋藏在记忆的深处。然而现在站在礼拜堂这里,各种记忆又开始苏醒。数不尽的战斗、汤姆那热情洋溢的性格。金发遮住一边眼睛、笑盈盈的汤姆。勇往直前的他,有时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但转眼又变得意气消沉……在最后那场大战役的前夜,在里奇蒙公爵的舞会上,汤姆全身散发着活力。但就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前的那一刻,汤姆突然以从没有过的认真担心起妹妹的将来……
“如果少校愿意和我妹妹结婚,那么她就会安全了。”
亚当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稍微动了动身体。那是最后见到汤姆的时候。两天之后,亚伯带来汤姆的讣告。战斗快要结束的时候,法国军已经开始撤退了。就在那时,法国那边打出的最后一颗子弹,却夺去了汤姆的性命。
“亚当,你一定不能忘记他最后的表情啊。你还记得平常的他吧?在长久的激战之后,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只有汤姆,仿佛是现在才出战一样,奔跑着到处鼓舞部下,发动一次又一次的反击。他总是那样笑着!如果说,我最爱的人当中有没有已经去世的人,那就是汤姆了。”
“我也一样。”亚当沉重地说,“他是天生的伟大的战士。没想到他居然牺牲了……太让人遗憾了。”沉默片刻后,亚当接着说:“汤姆的妹妹现在正身陷困境,她不但要承受汤姆去世的悲伤,还要面对各种麻烦事,我必须立刻给她写信才行。”
之后他也确实写了信。在写了第二封后,又继续写,一共写了四封。但是除了第一封信收到婉拒的回信以外,就再也没有收到佩恩小姐的任何音讯了。
他回到英国的时间比预计推迟了很多。威林顿公爵的部下有很大部分都在滑铁卢战役中牺牲了,亚当不得不去巴黎协助总司令官。等到九月终于可以从那个职务中脱身的时候,这回又不得不处理英国领地继承的一堆相关事务。自从回国以来,他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不得不把精力放在巴斯近郊的新领地,和律师、代理人一起解决继承相关问题。因为他伯父的去世来得太急,而他自己又长期在国外,所以事态变得比较复杂。
不过,他没有忘记对凯瑟琳·佩恩的责任。
当第四封信也没有收到回复时,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母亲。
“这还需要犹豫吗,亚当!你当然要立刻赶去汉普郡啊,那位可怜的姑娘可能正身陷危险呢。”
“母亲,您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凯瑟琳·佩恩在自己的家里,在亲人的保护下生活着,怎么会有危险呢?阿米蒂奇将军也说不用担心她的事情了。”
“阿米蒂奇将军?他和这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佩恩小姐的监护人之一。”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汤姆曾经跟我说过。我最近刚好有事去巴斯时,顺便拜访了他老人家,他在那里做温泉疗养。我和将军从以前就认识,跟他谈佩恩小姐的事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将军的记忆已经不如从前,但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是值得尊重的。”
“那他怎么说了?”
“他说,凯瑟琳·佩恩毫无疑问地确实受到保护,当然她本人还是很消沉。还说她本来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现在海利尔斯的主导权不在她自己手上,这也可能对她的心情有点影响。但是他并不担心她。将军和亨利·佩恩也见过面,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他觉得亨利是个健全、明白事理、懂得关心人的好人,而且他得到周围人们的尊重。他的儿子瓦特也让将军印象深刻,只是……”
亚当说到这里停住了。
“怎么了,只是什么?”
“汤姆很讨厌瓦特·佩恩,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总之,他们一家都受人们尊重,完全不像会幽禁凯瑟琳·佩恩。她现在应该正好好地生活着,完全不需要外界的打扰,这样想才合理。”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亚当。如果那姑娘不是非常没教养的话,就该写封信让你安心才对!”
“我也有点担心这件事。虽说汤姆是个紧张不起来的人,但也是懂礼貌的。其实,我也想过是不是该亲眼去看看海利尔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卡尔索普家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去拜访那边也不是问题。只是……”
“不想去拜访一个似乎不愿见你的女孩儿啊?你多虑了!我不觉得那位姑娘会拒绝你。你那么英俊,是个出色的男人哦。一般的姑娘只要和你走近,内心都会欢喜吧。从结婚的对象来看,你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啊!”
亚当咧嘴笑笑说:“这只是母亲眼里看到的吧?”
“才不是!”卡尔索普夫人向前吻了一下儿子,说道,“看见你从战场平安回来,我内心真是从没有过如此欢喜。但是,我也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家长,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找到结婚对象!因为,我非常想做奶奶啊!你不也是已经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嘛!”
“关于这点您不用担心,母亲。我也有在考虑这件事。”他认真地说,“说起来还真奇怪。滑铁卢战役前夜,汤姆曾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妹妹结婚。”
“也是,突然说出这种话,还真有点奇怪。你还没见过他妹妹吧?”
“是啊,但是汤姆当时很担心妹妹。所以他听说我正在找结婚对象,就蹦出了这个想法,他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吧。”
“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结婚对象,而不是只帮别人解决问题!”夫人坚定地说,“为什么他要从自己的朋友里面,为自己的妹妹找结婚对象呢?他妹妹是不是太差劲了?”
“我不这么认为。汤姆是个金发蓝眼、相貌端庄的男人,他也说过妹妹长得很像他。而且,她还是巨额财产的继承人,要找个丈夫应该不是很难。”亚当思考片刻后说,“汤姆当时还非常执着地求我,可怜的汤姆!”
这时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亚当解决,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了。但是第二天,卡尔索普夫人又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亚当,我想到解决你的问题的办法。”
“您指的是哪个问题呢?”亚当显得有点疲倦,继承广大的领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佩恩家的领地在汉普郡对吧?那里离贝辛斯托克不远吧?我在那附近有个朋友。如果我们去拜访她的话,她肯定会很高兴。我们先在库尔特家住一段时间,顺便在道根过圣诞节。”
“在道根?”
“我想在桥楼度过圣诞节啊,亚当。那是我们以前的家哦。卡尔索普虽然是个美丽的地方,但在迎来女主人之前那里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家。你父亲当时就是把作为妻子的我带到桥楼去的。在那以后,我就一直爱着那个家。那里的圣诞节一直都……虽然规模小,但非常愉快。你也和我一起去那里过圣诞节吧?”
“当然可以!说起来……雷多修家也在那里?”
“是的。朱莉娅现在比以前长大了很多,和巴尔梅尼子爵结婚之后,约翰·雷多修为了能和巴尔梅尼城相匹配,做了很多扩建工作。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小塔呢!不过朱莉娅没怎么回来拜访父母,多数时间都在伦敦,要不就在爱尔兰。”
亚当坚决地把朱莉娅·雷多修的事情抛到脑后,说:“去桥楼度过圣诞节是一个很不错的提案。在途中去拜访库尔特家的提案更是妙绝。在海利尔斯附近停留的期间,顺便去登门拜访,也就显得合理了。这样佩恩小姐也不会觉得我太强硬。”
“我今晚就去写信。他们肯定会很高兴。库尔特家在一年前就已经叫我去他们那里了。”
之后事情就这样按部就班了。亚当和母亲到达的那天,两位夫人都在客厅待了整整一天,聊着各种往事。亚当因为有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他向库尔特先生道歉并表示会照顾好自己,让库尔特先生安心后,便快马加鞭往黑里阿德斯托库去了。
他把马和马夫寄管在当地的旅馆那里,然后信步走向教会。从这里到汤姆和他妹妹的家海利尔斯有三公里远。这里有汤姆最后的样子,就是这挂在教会墙壁上的简洁的标版……。
“如果少校愿意和我妹妹结婚,那么她妹妹就会安全了。”
汤姆之所以会提出这么荒唐的建议,是因为他当时突然担心,万一自己把妹妹一个人留在世上了怎么办。然而,亚当没有答应要跟他妹妹结婚,却承诺了会确保他妹妹的平安。正如母亲所说。只写四封信和听信阿米蒂奇将军的话是不够的。明天或者后天去海利尔斯登门拜访,请求与佩恩小姐见面吧。如果母亲也一起来的话,想必也能够避免尴尬吧。如果能够确认汤姆的妹妹好好地生活着,不需要我帮助的话,那我向汤姆的承诺也就算是兑现了吧。
是时候去取马离开了。这次只能算是稍微侦查一番。海利尔斯距离库尔特家有十五公里那么远,如果要正式拜访的话,提早一点会更符合礼节。亚当朝着刚刚寄管马和马夫的旅馆走去。在回去之前,他点了一杯淡啤酒,并问了旅馆的主人杰姆·邦克斯一些话。
邦克斯很有礼貌,却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男人。对于佩恩家,他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自从那老爷子去世以后,村里的人就没有怎么看见佩恩家的人了。只有凯瑟琳小姐的家庭教师蒂利亚德小姐住在村里。
“我想我今天应该见过她了。”亚当说道。
“就是住在白色大屋旁边的小房子里的那位吧?”
“白色大屋……啊,那是可鲁科翰先生的房子,他是个外科医生,没错,是那个房子。蒂利亚德小姐是住在可鲁科翰先生的旁边。”
吃晚饭的时候,亚当尝试打听佩恩家的事情。
“是啊,真是可怜。”库尔特夫人说道,“汤姆·佩恩去世以后,我们当然有想着去拜访一下。但是凯瑟琳说谁也不想见。在那以后,就没有怎么去想这件事了。最近也没有怎么听说关于那个家的传闻了。海利尔斯在贝辛斯托克的相反方向,所以和这边的联系还是挺多的。那里的老爷子的事情我们当然是知道的。只要是这个州的人,任谁都知道。但是自从亨利·佩恩接手后,就很少看见他们家的人了。不过听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佩恩家的兄妹可是一对淘气的活宝啊。”库尔特先生说道,“全世界所有的怪招都给他们想到了!凯瑟琳的淘气程度完全不亚于她哥哥。那两个孩子真是常常让人开怀大笑。但是自从汤姆参军以来……就谁也没有见过凯瑟琳了。你跟汤姆·佩恩当时是同一个部队的吧,卡尔索普先生?他的牺牲真是让人遗憾。明明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本来该成为这个州的顶梁柱才对啊。新来的领主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也不了解他经营的方式。限定继承的法律真是个万恶的法律啊。虽然我知道汤姆很热爱军队,但是……”
库尔特先生说到这里停住了。他不想批判汤姆。“听说你辞去军职了,想必对军队生活还很怀念吧?”
就这样,话题从今年初夏的伟大战役、和平的预见转到土地所有而产生的问题。大家谈论了一段时间后,库尔特夫人说道:“听您母亲说,今天您去了一趟贝辛斯托克吧?有没有打听到凯瑟琳的情况?”
“我只和两人说过话,一位是旅馆的主人,一位是蒂利亚德小姐。而且我还不小心把那位小姐撞到了,真是惭愧。”
大家都很想听详细的内容,所以亚当就把教会附近发生的那件事情告诉了他们。
“哎呀,亚当,你应该好好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啊。”
“我也这么想。不过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看着她走进那小屋了。只是就算我再想关心她些什么,她也不会高兴的吧?而且啊,我帮她捡帽子的时候,她简直就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大家都哄堂大笑,卡尔索普夫人问道:“什么?她的帽子怎么了?”
于是亚当又再一次说明了。
“哎呀,还真是个不领情的人啊!看来不是什么端庄之人啊,卡尔索普先生。”
“就是啊,简直就是泼妇。”
“不过想到要管教那对佩恩兄妹,倒是可以理解了。”
“那倒是有点太年轻了的感觉……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不管怎样,我真是再也不想冲上去帮她什么了,一次就已经够我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