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云松开了夏草，稍稍后退一点，低着头看着她，轻声道：“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他感觉很糟糕，好像总是在不停的犯错，不停的伤害这个人，然后又不停的解释。
夏草还靠在门上，头偏向一边，并没有看他。
“夏草，你是……听简乔琪说了些什么吗？”
除了这个，他暂时想不到其他问题。而且以简乔琪的性格，她倒的确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他其实应该早点想到的。
夏草不吭声，仍然不看他。
“我不知道乔琪她和你说了些什么，而且我说的话，你可能也不会相信，可是夏草，我至少可以保证，到目前为止，我只有过你一个人。”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是指在……那个方面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只是这些年里，他虽然碰到不少对他有意思的女人，可是却都无法让他再产生心动的感觉。
“你或许以为那是因为……，其实不是。”他叹了口气，“夏草，我这几年会想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夏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让陈慕云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说。不过到最后，她还是保持沉默，也没有看他。
陈慕云略微有点挫败，脸上不禁露出一点苦笑。
“或许你还会想，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来找你？”
夏草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反应。
她慢慢的偏过头，将视线落到他的脸上，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你是不是以为我又在骗你？”他觉得有轻微的力不从心的感觉。很多东西，其实是无法做到泾渭分明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该如何去措辞。
“夏草。”他慢慢的开了口，“我们分开的这几年，说句实话，我过的并不轻松。我以前从来没有向你提过我家里的事，其实我……我的生活也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光鲜。”
“这几年，说真的，我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去想感情上的事……你或许无法理解，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可是我真的……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坚持不下去。”他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不是无所不能。有很多事，我也会觉得无能为力。”
“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那时候，有时候闲下来，或是觉得很累的时候，我想到的那个人，真的不是她……不对，一开始还是会偶尔想起的，不过越往后，我想起你的时间就会越多……有时候，我还会想起我们的孩子，想像她长成什么样子了……可是，”他鼻中忽然一酸，“我不敢来找你们……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不想再伤害你一次。”
他自认为并不真的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当年第一次将夏草带上床的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看到窝在自己怀里的夏草，他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曾经想过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也曾经试着对夏草好，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是最没办法控制的，他最后，还是狠狠的伤了夏草。
他是在夏草离开之后，才忽然发觉，有些事，一旦发生了，肯定就会留下痕迹。在他以为自己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的时候，其实夏草还是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印迹。
“我们就快是夫妻，以后要一起生活一辈子。你看，我心中在想什么，我都愿意向你坦白。那你心中有事，都不愿意告诉我吗？”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夏草垂在身侧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
“夏草，在感情上，我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以后我们在一起，我可能还是会做不好，会让你生气。”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算动手都没关系……可是你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
他现在已经可以猜得到，这些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夏草肯定没少流过眼泪。
是他辜负了这个人。
“我会觉得……心疼。”
一直没有反应的夏草忽然挣开他的手，在他还来不及感到失望或是怎样的时候，他的身体被对方用力的抱住。
夏草的哭声简直惊天动地。
他快吓坏了，夏草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如此的痛哭过。
“夏草……夏草……”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想推开她看看她怎么样了，却只是让夏草抱得更紧。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最困难的时候……谁要你锦上添花……”夏草哭得语无伦次，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他胸口的衬衣。
“陈慕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都已经死心了……差点……差点就嫁给别人了。”
夏草说的那么乱，他还是敏锐的从中得到自己最想听的信息。
“夏草。”他终于推开她一点，在两人中间拉开一点距离，一脸惊喜的看着哭得像个泪人的这个人，“你是说……你一直在等我吗？
快要变成花猫脸的夏草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大声道：“没有，没有，我……”
陈慕云没有给她再往下说的机会。
他将她固定在门和自己身体中间，低头用力吻住她。
以前在闲聊时，简乔南曾经告诉他，女人最口是心非又善辩，所以要对付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简乔南这个人一向不太着调，他对于这种话一直只是一笑了之。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陈慕云。”夏草已经放弃了抵抗，献祭一般躺在那里，直直的盯着他，声音很轻，眼里害怕和孤注一掷并存，“你不会再骗我，对吧？”
陈慕云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身体僵在了那里，那种快要破体而出的激情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翻身躺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至少可以保证这一点。”
夏草伏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身体细微的发着抖。
陈慕云心中又是喜悦，又是伤感，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他刚想去抚摸对方的头发，却被夏草一把推开。
他惊惶不定，“夏草。”
夏草脸色微红，“我还没洗澡。”
她说着就想下床，却因为心慌而手忙脚乱。
陈慕云看着她手脚并用的往床下爬，忍俊不禁，一时恶趣味顿生，在夏草快爬到床尾时，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脚踝，然后用力将人压到身下。
“枯草，你这样……好可爱。”他开心的笑着，可是慢慢的，心头却涌起一种细细密密的痛。
二十岁的夏草，其实比刚才还要可爱。
只是却被他冷漠的忽视了。
是他把那个单纯，可爱的夏草弄丢了。
这一个早晨，陈慕云终于成功的在夏草醒来之前醒过来。
即使是夏天，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仍然没有放亮。
床上，夏草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双手双脚还攀在他身上。
即使昨晚什么都没有做，陈慕云此时却有一种十分餍足的感觉。
因为怕惊醒夏草，他没敢有太大的动作，艰难的凑过去吻了下她的额头后，就一动不动的充当睡梦中的人的抱枕。
在他全身骨头都僵硬的发疼时，夏草终于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在看到陈慕云的一瞬间，立即垂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脸也跟着红了。
陈慕云忽然有种新婚燕尔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在他和夏草第一次上床之后都不曾有过的。
“夏草，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像他有过的这种前科，足以让他在夏草这个人面前判上死刑。
夏草是有多勇敢，他是有多幸运，才能得到这种眷顾？
夏草低着头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曾经以为，一个人一辈子可能只能勇敢一次，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不是。
每个人或许命中注定都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们奋不顾身，无所畏惧，即使伤痕累累，还是不愿意，不舍得真正的放弃。
而对她来说，这个人就是，陈慕云。
在没有真正失去过这个人之前，她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可是经过这五年，她才明白，她忘不掉这个人。
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真正忘掉这个人，她最纯真，最深刻的感情，都已经给了这个人，再没有办法收回。
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贱，可是没有办法，哪怕她再装作无所谓，可是她还是会想他。
所以昨晚，在陈慕云告诉她那些话时，她忽然想，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再赌一次呢？
反正在和陈慕云的这段感情上，她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了。
就算再输一次，最坏不也就是这么个结果吗？
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像一个赌输的只剩下最后一个砝码的赌徒，已经将最后一点希望全部押了上去，如果能翻盘，自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能，不也只是有一点和全部失去的区别。
她到现在，真的是完全没有了退路。
她沉默，陈慕云也不再开口。
许久后，陈慕云轻轻的将她往怀里带了下。
天已经稍稍放亮，微弱的天光里，宁静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还有渐渐趋于一致的心跳声。
夏草在这种“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中，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十分的不舍，陈慕云还是在吃完早餐之后就赶了回去。
他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约简乔琪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