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从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大智若愚。说难听点就叫没心没肺了。自从和她哥分析清楚了她的处境:其实是非常不妙。她反而该吃吃该喝喝,对她爹娘委婉提出的减肥要求也是置若罔闻。
“小姐,您就不担心吗?”
红糖和红豆看着她的眼神真是愈发地恨铁不成钢了。
“这道杏仁豆腐不错,去让厨房再做点过来,我有些没吃够。还有笑笔生的新话本出了没有,红豆你出去到书铺子那里问问!”
“小姐,您就要进宫了哎!好歹有个要进宫的小主样吧。”
红豆一贯是个机灵有主意的,红糖又是个单纯没脑子的,这两个丫头都不大适合带进宫里。
那她还能带谁进宫呢?
柳从从又想了想,干脆谁都不带了。
正好表现她柳家充分信任皇帝陛下的一番赤胆忠心。
反正已经和她哥定下了总基调:她入宫,就是去当个无欲无求的废人的。
别的她不知道,关于萧启有多孝顺他娘这件事情,柳从从还是心里有数的。
和太后的侄女争长短,跟太后别苗头,她又不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久了。
至于那些小姑娘时代的愚蠢往事,就让它们都随风都随风吧。
“小姐,您要是不乐意,跟老爷说说也许还有转还的余地。”红糖虽然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可是也感知道自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
哪知道柳从从还没回答,红豆就先答话:“你怎知道小姐不乐意,小姐心里搞不好已经美翻天了。”
听了这话,柳从从随手就砸了手里的官窑白底蓝青花杯,杯子原本就烧得极薄,纵然是波斯地毯柔软,摔到地上瞬间碎成了几大块。
这茶具原本是极难得的一套,摔了一个杯子,一整套便残了。柳从从心疼地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发脾气的时候一定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再摔。
红糖拉着红豆一起跪下:“小姐奴婢们知错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柳从从却依旧高冷道:“你们都是自小伺候我的丫鬟,特别是红豆,你伺候我最早。一些事情就你知道的多。可是!”
柳从从一拍桌子:“若是仗着我性子好,就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我也是万万容不下的!红豆,你去找魏嬷嬷,把身契放给你。以后你自去寻找出路吧!”
红豆是个身量极好的少女,从小伺候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小姐面前的得脸的大丫鬟,自然有无数人巴结奉承。可是这巴结奉承的人多了,竟有些飘飘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小姐面前也颐指气使起来。原本柳从从打算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如今情况不了,毫无危机意识的红豆没想到柳从从原本第一个想处置的就是她。
原还有二十两银子要给,如今红豆这表现到是省下这二十两银子了。
“小姐我错了!还请小姐不要赶我走!”红豆到底侍候柳从从久了,终于记起这位小姐自小就是个聪明有主意的人物。如今这般情况,竟是要下决心赶她走,不留半点余地。
可是她到了外边,最多只能嫁个庄稼地里的粗汉,那些粗人哪有大公子温柔体贴。
这便是柳从从她哥柳容公子的一笔风流债了。
“小姐,您真的不能赶我走。我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
见柳从从一直沉默不说话,红豆又加了一句。
柳从从闻言,并没有半点惊讶:“你和我哥那点破事儿,我又不瞎当然知道。”
柳从从这时候感觉口渴,一旁的红糖十分乖顺地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过来,柳从从喝了一口感觉舒服了许多:“府中规矩,但凡有丫鬟勾引爷们儿的,通通发卖。若是肚子里有了种,直接灌药了事。红豆啊?”柳从从起身,捏着红豆的下巴:“你以为人命这种事情我们柳家会很在乎?”
红豆想起柳家自太祖开国时代就有的“杀神”名号,不由得打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冷颤。
“拿上你的身契,该去哪就滚去哪里吧。”
柳从从处置完红豆,又看向红糖,这丫头似乎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呆嘛。
“红糖,你跟着我虽然没有红豆跟着我久,可是也有些年月了。对于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红糖是个圆滚滚的小丫头,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但凭小姐差遣。”
只短短几个字,就为自己选好了以后的路。
柳从从却皱眉:“你和红豆不一样,是个单纯老实的。我原本想给你找门好亲事,毕竟我入宫前途难料啊。”
红糖却摇头:“奴婢全家都让北边的那些蛮子杀了。是老将军救了奴婢。小姐待奴婢那样好,吃穿不愁。红糖总想着能报答小姐。如今小姐要入宫身边肯定缺人,虽然奴婢愚笨可是愿意听小姐差遣!”
“既然这样,那你就随我一同入宫吧。”
柳从从想着身边到底还是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自己人才行,虽然红糖不够机灵但是稍加调教应该也够用了。
反正她又不是去争宠的,幸运的话就以一个美人的身份到老吧。
柳美人,这个称号配上她的体格还真是足够讽刺的。
“小姐,府上来了两人。”被柳从从发作一番留下来的红糖,果然比往日灵巧了许多。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柳从从翻着笑笔生的新话本,正好看到女主角准备进宫这一节。
“一位是太后派来调教规矩的嬷嬷。”红糖沉默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位是路策,路大人。”
“路策?”
听到这个名字,柳从从不由得放下话本。
这个人,跟柳从从很有一些渊源。开国帝后定下的规矩,到了柳从从他们这一辈,居然发现差不多年纪的大臣家就柳从从一个女娃娃。路策出身于齐国公府,齐国公府与柳从从的母亲家有一些亲戚关系。原本柳从从的母亲不放心自家不靠谱的儿子,请齐国公府让路策多照顾女儿。可惜柳从从自小就爱吃所以长得胖,自然没有得到这位天子骄子中的天子骄子的格外关注。
“哎!当年我要是聪明一点,现在能嫁给路策…好像也挺可怕的!”一想到这位玉面侍郎的可怕名声,柳从从头皮一紧:“总不能是我哥犯事了吧?”
话音刚落,脑袋便挨了一下:“臭丫头,你可盼着我点好!”
一身风骚的柳容身后站着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路策大人。
不过以柳从从的审美,还是觉得皇帝陛下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子。输就输在群众基础少,比不过在刑部办事素有“路青天”之称的路大人。
“路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鉴于这位在学堂期间,不是整天跟老师打她小报告,就是天天看着她留堂罚抄。对于这样的人物,柳从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退婚。”柳容没好气地说道。
“跟谁退婚啊?”
自家妹子如此白痴,柳容简直怀疑她不是被抱错了:“当然是跟你啊!难道是和我不成!”
“我?”
柳从从一脸疑惑,她几时竟有这种荣幸了,竟能和路策有婚约?
贵公子一开口,就如金石碰撞的美妙音符,柳从从感觉一半的京城女人不看脸都会肯定被这声音迷倒,更何况人家还有更可堪一夸的脸:“母亲在闺中时,曾和伯母有戏言。将来有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彼此还交换过信物。”
“还有这事儿,娘没跟我说过啊?”
柳从从自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看她哥一脸“都怪你不争气配不上人家,爹娘怎么有意思开口提”的表情,柳从从大大咧咧道:“那这信物是什么呢?”
“一块娘给你你自小带在身上的玉佩。”
柳从从看她哥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因为她柳从从天生讨厌带配饰,无论是金的玉的,她都不会带在身上。这点她哥肯定知道,她哪里会有什么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
不过柳从从到底是柳从从,转身就吩咐红糖道:“去把我首饰盒子里最底下放着的那块玉佩拿来。”
柳容简直要为他妹的智慧喝彩了。
红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那玉佩分明就是夫人三个月前给小姐添置的,怎么会是自小带在身上用来订亲的信物呢?
可是作为一个本着小姐说的话,比圣旨还要圣旨原则的称职丫鬟,红糖还是一脸郑重地把那块雕着花鸟纹的玉佩捧了出来。
路策连眼神都没往玉佩上碰一下,只拱手对柳容行礼道:“多谢。”
对柳从从更没有多看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对于路策这种鼻孔长在天上的行为,柳从从已经非常习惯:“他知道这块玉佩不是订亲那一块,居然就这么拿走了?”
朝野皆称明察秋毫的路大人,怎么会连这点洞察力都没有?
柳容则温和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是不是哪有那么重要?他今日来这一趟之后自然无人敢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路策做事,到底是缜密的。”
柳从从则一脸不服:“还不是害怕得罪皇帝。”
她哥则一脸无奈地问道:“你都不问问那玉佩到底去哪了?”
柳从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还用问,肯定被娘搞丢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