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关小立一头扎在了自己的玩具屋，对着堆了又拆拆了又堆的乐高乐此不疲。
关柠洗手做饭，恍惚间记起自己过去是连煮饭放多少水都不知道的人，现在也学会了炒简单的家常菜。边切着菜，边跟儿子聊天：“小立，过完年咱们转到外婆这边来上学，好不好？”
“为什么？”关小立拿着一个汽车模型跑出来，探着头看她。
“因为外婆会想你呀，我也打算把工作换到这边来，以后咱们就在这边生活了。”
“好吧。”关小立跪趴在地上，拿着小车子磨来磨去，似乎正在思考，想了一会才道：“那康康和佳佳呢？他们也过来么？”
“他们不过来，因为他们的妈妈不换工作。”关柠想了想还是擦了擦手，摸摸他的头认真道了个歉：“宝宝，对不起。”
关小立抬头看见关柠抱歉的眼神，轻轻垂下眼睑道：“没事，妈妈，我有他们的电话，以后还可以找他们玩。”说着，又有了精神，爬起来找自己的电话手表，边往房间走，边高声喊道：“我要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要转学了！”
关柠出来工作两年多了，关小立从两岁多放托儿所，三岁就开始上幼儿园，现在已经四岁半了，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天天挂在嘴边的“康康和佳佳”，关柠没想到关小立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转学，不哭也不闹，懂事得让关柠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太快了，一天一个样，昨天还在哭着要买糖葫芦，明天就会帮着妈妈剥豆子了。
母亲回来后，关柠和她说起这些事，宋薇摸着怀里关小立来不及剪的头发，若有所思。
“你，小立的爸爸是谁，你还是不肯说么？”这是一个久未提起的话题。
关柠低着头，摩挲着关小立的小手一会儿，抬头看着母亲道：“当年决定生下他是我自己的决定，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他负责。诚然当初我是犹豫的，但还是决定了不是？现在我也不后悔。”
宋薇轻叹：“我不是一定要问，我只是怕以后小立会问。”
“我也担心过……”
宋薇看着女儿难得的脆弱，抬手摸摸她的头顶。
关柠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温度，一时竟有些晃神。眼睛有些湿润，“他今天来了。”顿了顿，补充道，“小立的爸爸。”
“谁？”宋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小立的爸爸？你们有联系？”他不是，他不是是北城大学的么？哦，早已经毕业了，兴许过来这边了。
“没有。前几天带小立去荟萃堂时遇上了，他可能有些怀疑。”
“那你准备瞒着他么？”
“我也不知道。”关柠长长的换了口气，“以前是决定瞒着他的，但现在的话，想着如果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毕竟，要是小立以后长大了问起，我也没办法骗他不是。”
宋薇真真的感觉女儿长大了，再也没有过去的执拗而尖锐。她拍了拍关柠的手，不再言语，过去没有问出来的，现在也只能等着她自愿说了。
……
“……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关小立刷着牙，听着旧手机里传出的《弟子规》，摇头晃脑，关柠从门口瞥见，笑道：“快点，外婆已经去学校了，早餐都要凉了。”
餐桌上，关柠一口白粥，逗着儿子：“还在听《弟子规》呢，你不是都会背了嘛。”
“是啊，妈妈，你什么时候再教我其他的啊，《弟子规》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关小立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关柠，豆浆也不喝了。
“你们老师教什么了么？”
“我们老师教我们唱歌。”
“那明天起，我教你背唐诗好不好？”关柠并不求他能理解，只是趁着他现在还小，还不会对背东西反感，每天洗漱、玩乐的间隙学一点，也不强迫他。实在是关柠自己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知道有的东西早学晚学总归逃不过，不如现在背一背，以后长大了还能减轻点负担。
“妈妈，今天我们去哪玩啊？”
“今天呀，郑旅叔叔约了咱们俩见面呢。”这是自己同学中唯一一位承认自己已经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纪的老同学，“小立还记得郑旅叔叔么？”
关小立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郑旅叔叔以前老是抱你呢，等见了面，你可能对他会有些印象。”
关柠和郑旅是约在荷花苑里的书吧，因为关柠打算给关小立重新买一些儿童读物，顺便两人很久没见了，可以在园里散散步。关柠到的时候，郑旅已经拿了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关柠坐下，轻轻道了声：“不好意思，来晚了。”
郑旅放下书，“没有，是我来早了。”
“小立，叫叔叔。”关柠压低声音，关小立也学着她，做贼似的低低道，“叔叔好！”
“小立都长这么大了。”郑旅摸摸他的头，有些感慨。“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不好打扰到别人。”
“行，回头再来买。”
两大一小出了门，看见护栏里的残荷稀稀疏疏地立在池中，黝黑肥沃的池中淤泥，在这样的冬天，没有满池盛开的夏莲遮盖，只剩下根根灰败的残枝。关柠重重地吸了口凉气，清爽而干净。
郑旅荡了荡牵着关小立的手道：“小立吃草莓蛋糕么？叔叔知道这边有一家甜品店里的蛋糕非常棒，叔叔带你去好不好？”顿了顿，又有些跃跃欲试，“你还记得叔叔吧？”
关小立愣了愣，明显不记得了，转过头来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妈妈。
关柠笑道：“郑旅叔叔在你小时候经常抱你的。”说着，抱歉地看着郑旅，“他那时候还小，可能记不清了。”
郑旅有些遗憾，也感叹小孩子长的太快了，两年不见变化就这么大。“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熟悉。”
“回来待多久？”关柠问道。
“打算先回来待一段时间，在那边待久了，还真有点想家了。”郑旅转头笑看着关柠道。
“那你的课业怎么办呢？”
“其他的没什么，这段时间主要是有个实验数据一直拿不到，我问过我爸了，他公司的实验室可以借我做下实验，所以可能要在国内待好几个月。”郑旅道。
“哦。”
没几步三人就到了一家甜品店，看着十分别致，关柠带着关小立先坐到透明玻璃墙的卡座上，正对着风景。郑旅招了招服务员，先让关小立点了几个可爱的饼干、蛋糕和冰激凌，关柠控制着不让点凉的，但看着关小立眼巴巴的眼神，只能气馁。
郑旅看着，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这么会撒娇，眼睛亮亮的，看一眼就舍不得委屈喽。”本来还想加一句“和你一点都不像”，突然急刹车，想起了什么。
关柠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倒没有在意太多。
关小立面前一堆吃的，头都快埋在里面了。关柠和郑旅通着行业内的消息，两人都越聊越兴奋。关柠押了口茶，继续道：“你这次的实验不是和你的团队一起么？怎么突然回来做了？”
“这组数据分配给我和Mark负责，而他前段时间赛车出了点事，要修养一段时间，我们实验室的装备也经常抢着用，而我爸这边正好有我要的这几台机器，我就决定在这边完成了再回去。”又接了句，“也确实想家了。”
“这样啊。”关柠含糊道，关小立趁着空挡喂了她一口饼干，“嗯，这个挺好吃的。”
“好吃就打包点带回去。”郑旅顺口接话。
“关柠，”郑旅喝了口果汁，有些迟疑。“你、你目前还单身？”
关柠摸摸杯沿：“嗯。”
郑旅微微抿嘴，飞快的看了一眼关柠，推了推眼前的杯子，道：“要不、要不……”话还没说出口，却一把握住关柠搁在桌子上的手，“我、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问的有些傻气，但关柠确实知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这次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这时，一开始的紧张感反而淡了，郑旅越说越镇定，“我想好了，不管结果怎样，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要说出口。”
“我上大学时就喜欢你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确认。你……”郑旅眼睛亮亮地盯着关柠。
“我……”
“哥……”邻桌传来压低声音的一声惊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