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莎恐惧地望着绯红的地面,血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令人胆寒的红色,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悲剧,也印证着藤玲说的话。
“这些血不会真的是皓隽的吧?那个叫朝藤朵玲的女生说的难道是真的?”澜莎看着地上的血泊,眼眶莹莹发亮。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皓隽绝对还活着!”她摇头,用语言给自己安慰。
地上的血迹越发刺眼,仿佛有意地刺激着澜莎绷紧的神经。
突然,有什么东西反着光闪烁了几下。澜莎快速地扫视了整个血泊之后,在其中央偏上处看到了一个刻着字的纯银制徽章。
这个徽章她无比熟悉,因为这是她在物源学院的选拔中位居第四才得到的,上面刻的澜莎的名字是它独一无二的证明。
澜莎用颤抖的手拿起徽章放在手心,瞪大眼睛来来回回不断翻看,“这个徽章,确实是我给皓隽的那个。皓隽之前说这一年来他天天都带着它……它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啊!”
徽章的出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苦苦支撑着澜莎精神的最后,咔嚓一声断裂了。
残酷的现实已经逼迫她接受皓隽已经死亡这个事实了,也让她相信藤玲说的是真话。
她跪在地面,伸出手抚摸着绯红色的地面,血腥味瞬间变得无比浓烈,如蚊虫般叮咛她的神经。
“皓隽...皓隽...皓隽...”
澜莎弯下腰跪在地上,额头接触到地面,一声接一声的呼唤起来。
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滴落到地面,似水晶般破碎,打湿了血迹后融入泥土之中。澜莎悲痛欲绝的啜泣声向周围扩散,树叶都为之哀伤而减缓了飘落的速度,周围的禽鸟也都停止了鸣叫,当头的红日也在此衰减了它的光辉。
万籁寂静,唯有哭声于林间萦绕不绝。
树木的影子出现了明显的偏转,澜莎才动作沉重地勾着腰撑直身体。她抬头看向血泊正上方的崖顶,她想知道皓隽死之前见到的是怎样一般景象,因此她要上去看看。
等到澜莎缓步走到崖顶之时,太阳已经离地平线很近了。柔和的暮光播撒在茂盛浓绿的树林上,也照到澜莎遍布皱纹般泪痕的脸颊上。她站在悬崖边低头,向下看离自己几百米远的地面。
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个若有若无的红点还是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皓隽......你答应过我的,要一直陪着我。”她抽泣起来,双手捂面。
“澜莎姐......”皓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别喊我姐!”澜莎转头冲着皓隽吼道,“你不是我弟弟!不要喊我姐!”
皓隽坚决地说:“我确实没资格喊你姐,但是既然我继承了这个身份,就要照顾好伴随他我的一切人和物。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我的亲人了!”
“你又不是皓隽。就算你把我当姐姐,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弟弟。”澜莎摇了摇头。
“那个皓隽死了,可这个皓隽还活着!”
“你又不是那个皓隽,就算你活着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用?”皓隽走进了一步,伸出手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身为你弟弟的那个皓隽!”
“我说了没有用就是没用!你不要过来!”澜莎退后了一步,“你以为你这么宣布之后,那些珍贵的回忆的主人公就真的是你了吗?”
皓隽又向前走了一步,“我可以当你接下来珍贵记忆的主人公!”
“我不要!我只要皓隽!”澜莎又退了一步,她忘记了自己还在悬崖边上,这一步踩空了。
澜莎瞬间就失去了重心,身体开始向后仰倒。秀发被气流吹的向上飘起,视野里的繁茂树林变成了泛黄的苍穹。
看到澜莎踩空将要掉下去,皓隽发了疯地急冲过去。
求生欲催着澜莎将手伸向跑来的皓隽,“皓隽......”
澜莎的身影已经快要完全从皓隽的视野里消失了。
皓隽猛地向前扑进,并且尽全力将手伸的更远一些。
澜莎看着逐渐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天空,闭上了双眼,心里默念:皓隽,姐姐来陪你了。以和你相同的方式。
她准备收回手,可手却被皓隽抓住了。
“别松手啊!”皓隽赶上了最后的时刻,“姐姐我拉你上来!”
“皓隽...”澜莎抬起头,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少年。
“千万别松手啊!”皓隽开始用力拉澜莎上来。
澜莎迟钝着没有回应,然后说:“你松手吧,我不想活在没有皓隽的世界。”
“开什么玩笑啊!我怎么可能松手!”皓隽现在趴在地上,所以一时间难以将澜莎拉上来。
“皓隽都不在了,我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他是我最后的光。”澜莎开始挣扎,但她越挣扎,皓隽的手就抓得越紧。
“我都说了我就是皓隽!”皓隽冲着澜莎咆哮,“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皓隽的死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姐姐,皓隽肯定会觉得这样的姐姐差劲死了!皓隽死之前也绝对希望着他的姐姐可以幸福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她的姐姐却要用和他相同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辜负他的期待。就算你死后真的见到了皓隽,你觉得他会高兴见到你吗?!你给清醒一点啊!”
澜莎停止挣扎,抬起头注视着拼劲全力拉着自己的皓隽。
皓隽眯缝着的眼睛留出的泪水挂在眼角边还未滴落。
模糊的身影若有若无地浮现出来,她仿佛在拉着他的人身上看到了那个皓隽的身影。
“澜莎姐姐,好好的活下来吧!那个皓隽一定是这么希望着的!”皓隽见澜莎不挣扎了,手开始用力向上拉,“那个世界的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亲情。可是这个世界的你,还有皓隽的父母,给予了我我之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情。我真的非常珍惜这个世界的你们啊!我早就把你们当成我真正的亲人了!我明白皓隽的死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可是你就这样死掉的话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悲剧了。既然现在我以皓隽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让我来替他弥补那份遗憾吧!”
有泪珠滴落到澜莎的脸上,是皓隽的。
不知何时那挂着的眼泪已经成涓涓细流,泪水涔涔流过皓隽的脸,留下两道醒目的泪痕。
被黄昏的阳光照得灿然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澜莎的脸上。
在澜莎的眼里,两个皓隽的身影正在逐渐重合。一张脸携带着蔼然可亲的微笑,另一张脸则是因悲恸而扭曲。
那个微笑的脸轻轻地对澜莎说:“皓隽不想看到姐姐因为皓隽而死,那样的话皓隽就真的要永远活在阴影里了。皓隽自从有记忆以来,每个美好的片段都和姐姐有关,姐姐死掉的话,皓隽存在的意义和证明也就消失了。所以,哪怕是为了皓隽也好......”
两个皓隽的身影重合后变成了一个皓隽:
“微笑着活下去吧!”
这声音仿佛是从黄昏的天空里飘来的,又仿佛是从皓隽的嘴里说出来的,谁也分辨不清楚。
“皓隽......”澜莎发出轻如震翅的呜咽声,她的眼睛出神地看着正在拉着自己的皓隽。
皓隽跳动身体每块肌肉每个细胞,发了死力把澜莎往上拉。
“连我都觉得你弟弟的死有点奇怪,难道你就不疑惑为什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就不想调查清楚他的真正死因吗?如果他是被别人害死,你这样死掉不正合了那个人的意吗?你觉得皓隽希望这样吗?”
澜莎的右手抓住了悬崖边,内心也愈加安心。
皓隽弓起身子,开始帮助澜莎爬上来。
“皓隽的死有奇怪的地方吗?”澜莎问。
皓隽大口喘着粗气说:“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偏僻的悬崖顶峰?又为什么要跳崖?他是真的想死还是被人迫害?这些问题都不清楚,你就着急去陪他,太鲁莽了。”
澜莎重重地点头,嘴里呢喃:“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对嘛,所以,轻易放弃自己生命这种事,不要再出现了。”皓隽站起来,对着坐在地上的澜莎伸出手。
看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手,澜莎微笑地伸出手握紧了它。
“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看你和皓隽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澜莎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幻觉,明明知道那是幻觉,却又觉得那无比真实。
“真的吗?!”皓隽开心地说:“放心吧!澜莎姐。”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了,大地一片漆黑。夜空里的群星变得十分显眼,好似许多颗挂在天上的宝石,闪耀着微弱又清澈的光芒。
皓隽和澜莎两人站在悬崖边,都沉默地看着天上的群星。
“欸,澜莎姐姐。”
“嗯?怎么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珍重皓隽吗?”
澜莎沉默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
听到澜莎略带忧伤的语气,皓隽赶紧摆了摆手,“也不是很必要,姐姐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但你还是会很好奇。”澜莎转头看着皓隽,“我这个姐姐对弟弟的爱显然过分了许多,甚至超出了伦理界线,你是这么想的吧?”
被人猜透了心思,皓隽小声的“嗯”了一下。
“其实我啊!”澜莎向着夜空举起了双手,“并不是皓隽的亲姐姐。”
“欸?什么?”虽然皓隽听藤玲提过,但现在听澜莎亲口说还是很诧异,“姐姐你别开玩笑了。”
“没有哦。我说的都是实话!”
皓隽继续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澜莎。
澜莎噗嗤的笑了一下,“很奇怪吧,明明不是亲生的弟弟,我却那么在乎。”
皓隽点了点头,他已经收起了刚才吃惊的神色。
“故事不短,先从我的来历讲起吧。”澜莎看着夜空中一颗很亮的星星,徐徐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