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宇早就猜测寒心仪就是陆清婉,因此他才一直帮着寒心仪说话,不过如今卢自寒完躯不存,寒心仪是否是陆清婉又有何重要?他叹息一声,拉住慢慢往深渊走去的陆清婉,道:“人即生时多愁烦,临死方知思苦甜。情及深处共赴死,来生何会续姻缘?清婉,走吧!”
“我不!”陆清婉挣脱开虚宇,喃喃道:“此生再无亲人在,残躯久活苦无益,莫不如死了罢了。”
虚宇劝慰道:“清婉,自寒如此在乎你,你何不好好活下去?”陆清婉看向虚宇道:“那师叔你如此在乎哥哥,又为何亲眼见着他死无全尸也没有一丝心痛?”虚宇只觉心脏猛的抽搐,随即叹道:“一入道门终不悔,过往何需再作提。”陆清婉感受到虚宇的感伤之情,方觉自己刚才所言极是不妥,遂歉意道:“师叔……”虚宇打断道:“无妨,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随即虚宇又提议道:“你若真想与他残生为伴,我们便在此处搭屋建舍,以为久居,左右此处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人所罕至,乃是世间少有的桃源之所。”
寒心仪经虚宇三言两语,殉情之心弱了些许,听了他的提议,倒也觉得甚好,便点头应下了,只是不舍而又伤感的看了眼火山内吞噬了她心爱之人的火红岩浆。
突然,寒心仪轻咦一声,她竟发现岩浆中有一抹异常的白色,伴着极其轻微的呲呲声,大量的热气升腾起来。寒心仪叫过虚宇,道:“师叔,你且看那是何物?”虚宇顺指望去,同样瞧见了那抹洁白,亦觉诧异,思量良久,方猜测道:“莫不是冰龙之眼?”寒心仪激动道:“难道哥哥还活着?”虚宇摇头道:“不知。”寒心仪道:“便是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上一试。”说着,竟真准备去取藤绳了。
虚宇拦住寒心仪,道:“冰龙之眼已失,冒然下去只会徒送性命。”寒心仪道:“那可如何为好?”虚宇道:“不妨多等些时日,自寒若真活着,定会设法传讯出来。”寒心仪道:“若哥哥确实活着却因受困无法传讯呢?我们岂不是白白看着他失了性命吗?”虚宇皱眉道:“确也有理,不妨我们稍等一日,明日若冰龙之眼仍无其他动静,我们便设法下去,探上一探。”寒心仪依旧不甘心道:“可……”虚宇道:“我不会伤害自寒的。”寒心仪叹息道:“好吧!”
掉入滚热熔岩内的卢自寒,本因立刻就会死去,可久久没有传来的痛楚,让卢自寒不由诧异的睁开本已因绝望而闭上的双眼,入目竟被岩浆重重包裹着的寒冰,在他身旁,郑晓宇双目紧闭,眉头皱紧,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灼热之气烧得只剩几缕残余的布片,露出大片漆黑焦糊的皮肤来。
卢自寒本想呼喊郑晓宇,但他全身被冰封住,又如何能发出声来,能够不被闷死已是全靠着体内真元之气了。
“哎!”卢自寒在心中发出一声苦笑,看着寒冰外滚热的熔岩,卢自寒倒觉直接死了也比等待死亡来得更好。
想着没有音讯的陆清婉,想着照顾自己的师叔,想着爷爷奶奶,甚至还有寒心仪,顾滕云,以及死去的父亲和从未见过的母亲,在等待死亡的时光里,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在意的人来。想着他们,卢自寒的心却突然就平静下来,他也不知是对临死的认命,还是对生的期待,反正他就觉得内心很平静。
或许老天就是感受到了他对死亡的平静,竟让卢自寒产生包裹着自己的巨大寒冰竟然在逐渐变大,吞噬起周围的熔岩的感觉来。卢自寒再次发出一声苦笑,暗道自己果然还是贪恋世间了,不然怎会觉得寒冰会吞噬熔岩,但内心那丝期待使他凝神瞧去,渐渐他发现,这果真不是错觉,寒冰确实在吞噬熔岩,卢自寒感觉甚是好奇,不由斜眼瞧向郑晓宇。
只见郑晓宇身周的寒冰已经消失,滚滚寒气不断地从他体内溢出,融入进寒冰中。看着这一幕,卢自寒突然想起被郑晓宇吞下的冰龙之眼来。冰龙之眼存储的寒气何其多,全部释放出来,想要冰封这熔岩是何其容易,难道两人之所以没死,却是托了这冰龙之眼的福气。
就在这时,郑晓宇突然睁开双眼,张嘴哈出一口寒气,他站起身,右手举过头顶,郑晓宇沉声猛喝,只见一股寒气,从郑晓宇的手心,直射而出,在两人头顶之上的熔岩立刻便化为了寒冰。
郑晓宇做完这一切,方才转头对卢自寒傻笑一声道:“我竟也能如此厉害?”卢自寒很想对其翻个白眼,此时两人深处怒天峰深处,灼热岩浆海中,如何脱险尚是难事,他竟如此没心没肺。
“呼!”郑晓宇猛然深吸一口气,包裹着卢自寒的寒冰立刻化作寒气被郑晓宇吞入腹中。得到解脱的卢自寒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看向郑晓宇道:“你小子倒因祸得福,掌握了如此神技。”郑晓宇挠头笑道:“我有如此收获,还不是得多谢自寒你。”卢自寒道:“好了,这里可不是甚谈话的地儿,还是得设法先出去,只怕师叔与心仪姑娘已是担忧不已。”郑晓宇点点头,但现在的他体内虽然有大量寒气,却只会些粗浅的吞吐之道。
卢自寒见其神色尴尬,也猜了个大概,他运起真元,一拳朝头顶冰块轰出,冲字诀携万钧之力,立时将厚达数尺的寒冰破出个巨大的洞口来。卢自寒一手抓住郑晓宇的肩头,猛然一跃,两人便来到了寒冰之上。
站在寒冰浮岛上,见得四周全是滚滚岩浆,距离岸壁约有数丈的距离。卢自寒瞧了瞧,对郑晓宇道:“能用冰块延伸到墙边吗?”郑晓宇看着几丈宽的熔岩,道:“只能试试。”卢自寒点点头,退到郑晓宇的身后。郑晓宇神色肃然,双目凝视,猛然一口深吸,如鲸吞天地,腹胀如鼓方才停下,随即张嘴吐出,一道寒气利剑电射而出,所过之处,滚热的岩浆便在眨眼间化为寒冰,等到寒冰延伸至洞壁之时,方才停下。
此时郑晓宇已经身体酸软,浑身无力,险些跌倒,好在卢自寒及时扶住道:“看来冰龙之眼虽受你控制,却也极耗心神和体力,想必是没有相应心法控制的关系。”郑晓宇虚弱的点点头,却是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卢自寒扶着郑晓宇走到洞壁旁边,摸着仍有温热的洞壁山石思量道:“这洞壁凹凸不平,不易攀爬,且半腰处有火鸟,甚为危险,想要出去,怕还是需要洞顶有人相助才行,只是不知已经过去多久,师叔二人是否已经离去。”卢自寒抬头看向洞顶,如米粒般大小的洞口透着白云及偶尔闪过的大鹏身影,他对郑晓宇道:“也只有赌上一赌了。”
一夜已过,次日凌晨,寒心仪睁开双眸,一夜对于她来说何止一年那般漫长,当太阳初升,她便来到洞口,却见虚宇站在洞口边,双目盯着天空,一脸的落寞惆怅,就连寒心仪来到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师叔昨日曾说,入道门,释凡尘,何以此时却是愁肠百结?”寒心仪打断虚宇的思绪道。虚宇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寒心仪道:“舍掉并非忘却。”寒心仪道:“事关哥哥?”虚宇点头道:“且算是吧!”寒心仪点点头,没再多问,一时间两人竟然就此沉默下来。
突然一声“师叔”在洞内乍响,惊得两人为之一愣,随即惊喜的来到边向下望去,果见熔岩之上漂浮着一块寒冰,上面正站着两道人影。寒心仪惊喜道:“是哥哥。”说着就要回应卢自寒,突然她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虚宇问道:“你仍不打算与之相认吗?”寒心仪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就在两人犹豫间,洞内再次传来一声卢自寒的叫声,虚宇看向脸现纠结之色的寒心仪,摇头叹息一声,提气对洞内喝道:“自寒,我这便放藤绳下来,你们抓紧时间上来。”说完,将事先准备好的藤绳一头提在手中就要扔下,寒心仪却是走过来抓住另一头,虚宇回头一看,却见寒心仪竟然从新蒙上的面纱,虚宇叹息一声,不再多劝,将藤绳扔了下去。
浮冰上,因为缺少郑晓宇体内的寒冰支持,浮冰正在修炼渐少,两人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好在及时听见了虚宇的声音,两人脸上一喜。卢自寒脱下一件衣物,遮住郑晓宇赤裸的身体,再用腰带将郑晓宇捆在自己背上,这时,藤绳正好放下,卢自寒凌空画出两道轻身符打在身上,方才一跃而起,抓住藤绳如猿猴一般迅速攀爬上去。
只是几个呼吸,两人便已上升了数十丈,热气也在这时渐渐恢复,好在已经距离熔岩甚远,没有冰龙之眼倒也能够坚持。
卢自寒不敢停留,因为热气的原因,他体内的真元消耗极为迅速,虽然上面有虚宇与寒心仪帮忙拉扯,但仍是不敌真元消耗的速度。
转眼间,卢自寒来到火鸟生存的地方,原本因为热气消失而沉寂的火鸟再次出现,扑棱着燃烧着火焰的翅膀朝着卢自寒两人扑来。卢自寒心下大惊,这种时候他如何有余力抵挡这些火鸟的攻击?他只得在上升的同时,靠着左右闪躲,来避开一只只扑过来的火鸟,但火鸟数量太多,若是再不出力抵挡,最多数息,就可灼断藤绳,让两人再次落入噬人熔岩。
正在这时,轻身符时限已到,瞬间增加的阻力虽不至于让卢自寒抓捏不住,但仍是让他身形微顿,便是这一顿的功夫,火鸟瞬息将他包围,藤绳也因承受不住火鸟身上的灼热而燃烧起来,无奈之下,卢自寒只得松开一手,来震开靠近的火鸟,只是如此一来,卢自寒就无法继续攀爬,时间一久,便再难冲出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卢自寒正全心对抗着靠近的火鸟,手中的藤绳却是突然断裂开来,负着郑晓宇的卢自寒顿时往着熔岩坠落。卢自寒气急,眼见活路就在前方,竟又出了这等变故,他不由心中着恼,暗道自己活不了,怎也要拉几只可恶的鸟儿垫背。
一时之间卢自寒不再防守自身,心随意动,竟是两手同时画起符来,只听嗖嗖嗖的破空声,冰箭接连飞出,钻入火鸟群中,冰火相融,发出嗤嗤嗤的声音,火鸟发出一声声悲鸣,朝着岩浆坠落。
卢自寒运起体内残余真元,快速画符,想着反正要死,留之也无用处,还不如多拉几只恶鸟垫背,路上也有几个叽叽喳喳的伴儿,同时也消消临死前的怨气。
突然,火鸟群炸开,一头冰龙俯冲而下,将挡在卢自寒身周的火鸟尽数拍开,然后就见虚宇缠着一个藤绳极速落下,一把抓住卢自寒,随着寒心仪一用力,三人迅速上升,眨眼间便已脱离火鸟群,飞出火山口,狠狠地砸落在地。
原来,虚宇早已猜测火鸟会再次出袭,这才没有及早来救,而是快速去取了些藤蔓,做了藤绳交给寒心仪,自己则是跳入火鸟群中,也幸得虚宇赶得及时,否则可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卢自寒两人落入熔岩,尸骨无存了。
重新回到地面的卢自寒剧烈的喘息着,一旁的郑晓宇也没好到哪里去,虚宇也是狠狠地捏了把汗,寒心仪丢下藤绳来到卢自寒等人身旁道:“可还打紧?”卢自寒摇头道:“谢心仪姑娘搭救。”寒心仪点点头道:“这里只怕已经没有火莲了。”卢自寒道:“在上来之前,我四周看过,底下确实没有火莲存在,不过火莲的香气依旧没有散去,只怕火莲刚被人采摘不久。”虚宇道:“如此说来,采了火莲之人应该并未走远。”寒心仪皱眉道:“百花山脉如此巨大,又何以寻找?”虚宇道:“这采走火莲之人或许便是邀请我那友人,不妨我们回栖凤城试试,看能否找到我那友人的去处,随便也打听下火莲的消息。”寒心仪点头赞同道:“如此也好。”
打定主意,几人又在怒山休养一日,虚宇也将郑晓宇坠落之事细说与二人,二人不由怒斥天阳宗人无耻至极,卢自寒更是暗思着等寻到陆清婉后,定要与天阳宗好好清清旧账。
就在卢自寒等人到达怒天峰后不久,距离怒山十来里外的一处山谷之中,树木掩映间,有着一排排的精致的房屋,这些房屋错落有致,形貌各异,有的精致小巧,有的狂野粗狂。
而在这些房屋包围的中央,乃是一座偌大的庄园,在庄园深处,有一座高大数丈的阁楼。楼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俊郎的身姿,洁白的锦袍,以及不怒而威的气势,无不给人君临天下的错觉。
此人便是如今的妖门之主烈炎狮族少主炎烈,炎烈手握折扇,蹙眉而立,突然,他身后一阵微风袭过,显出一浑身漆黑的佝偻老人来,此人乃是妖门人奴,实力仅次妖门老主炎刚的鬼奴。
鬼奴单膝跪地,对炎烈道:“少主,血妖请见!”炎烈道:“让他到天妖阁来吧!”鬼奴领命而去,不多时,血妖来到天妖阁阁顶,躬身道:“少主!”炎烈回过头来,看向血妖,挥手让鬼奴退下,方道:“父亲如今情况如何?”血妖道:“妖主实力已至绝强境,以我的修为也难在其手下走过三招,极寒之地的寒气极大的压制住妖主体内暴涨的火狮妖气,以不至于使妖主爆体而亡,只是万血魔丹的煞气太过浓重,对妖主的神智有极大影响。”炎烈皱眉道:“万魔血丹研制得怎么样?”血妖道:“回少主,仍未成功。”炎烈回身冷哼一声道:“万魔血丹的药材极其珍贵,倾尽我妖族千年积蓄也不过凑齐五份,而你已错四次,莫非你暗藏私心,暗中隐瞒。”血妖慌忙跪地磕头道:“少主明鉴,万血魔丹炼制之时,少主亲自参与,卑职何以敢玩弄虚假?只是这万魔血丹的丹方,本就是上古流传,无论是药材的细微差别,还是炼制步骤,都极有可能影响万血魔丹的药效,这都还需我们一次次摸索才行。”炎烈不满道:“哼,最后一次,若你再不能成功,我就将你拿去喂小妖兽。”血妖忙道:“属下定然竭尽全力。”炎烈挥手道:“滚吧!”血妖慌忙拜辞离去。
等着血妖离去后,鬼奴再次出现在炎烈身后,炎烈不悦问道:“还有何事?”鬼奴道:“少主,刚才怒天峰有人与大鹏鸟争斗。”炎烈不屑道:“不过是些妄图夺取灵药的卑微人类罢了。”鬼奴道:“不止如此,来人身上蕴含大量煞气,与妖主极为相似。”炎烈皱眉道:“你的意思……”鬼奴道:“只怕陆承欣另有图谋。”炎烈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身上红光闪烁,随即又平静下来道:“此乃早有预料之事。”炎烈轻舞折扇,淡然道:“陆承欣之事本少主自有主意,你无需多管。”鬼奴应道:“是,少主!那怒天峰那边……”炎烈道:“卑微之徒何需在意,若他们往妖族之地而来,直接杀了便是。”鬼奴领命而去。
天妖阁再次只剩炎烈一人,炎烈仰天叹道:“凡俗之辈就知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又岂知长生一道的晦暗艰辛。”
因为担心火莲被人服用,卢自寒等人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匆匆返回栖凤城。
去时因为不识道路,所以走了不少弯路,回来倒是快了不少,回到栖凤城,几人先是寻了处客栈暂时休息后,几人就离开客栈去城中打听火莲与虚宇的那位友人去了。
四人分开,卢自寒趁独自一人往南城去,他除了打听火莲的消息,也想试试看能否有婉儿的消息,因此才选择了天阳宗与归云殿分部所在的南城。
这几日下来,天阳宗与归云殿的接连挫败,损失惨重,卢自寒行走于此倒也少些顾忌。
要说这栖凤城也确实繁华,各种商铺林立,白日间人流拥挤,竟是丝毫不弱于天翔城。而来这栖凤城的,除了想要收购百花山脉内珍稀药材的商人,更多的是想要进入百花山脉的亡命之徒,这些人待在一起,摩擦也就在所难免,卢自寒一路行来,倒是见到不下于四五处的打斗,或是双方有旧仇,又或是平白起了争执,总之按捺不住自己的火爆性子。
栖凤城的人对打斗流血早已习以为常,每逢遇见,或是隔得远些看看热闹,或是冷漠的转身走开,各人都没将他当个事儿。卢自寒起初还会多看几眼,但见得多了,也就对这些事不放在心上了。他倒是更多时候都是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谈论,他也没到傻乎乎的去问别人火莲这等珍贵灵药的事,毕竟问了也不见得有人肯告知你些甚么,说不得,还能得到许多没头尾的虚假信息,倒让你分不清东西了。
寻了整日,也没个有用的信息,卢自寒颇有些不耐了,倒不是为了火莲,而是他始终猜测不透陆清婉会去了哪里,这一猜想就禁不住走起神来。
突然只听一声“哎哟”传来,声音轻柔婉转中夹杂着些许慌乱与痛苦,卢自寒一听这道声音便知对方是一个娇柔的小姑娘,他抬头望去,见一身材姣好的女子跌坐在地,头顶带一顶大檐帽子,遮住了面庞。
卢自寒苦笑一声,自己怎就走神了,平白害人家姑娘摔了一跤,他蹲下身,歉意道:“姑娘,没事吧!”说着就想伸手将女孩扶起,哪知女孩脾气却甚是火爆,她一掌拨开卢自寒的手,嘴里喝道:“你这人可真是,走路不长眼睛也就算了,竟还想趁机吃本姑娘的豆腐?”
少女抬起头,想要好好看看这个撞到自己的可恶之徒究竟是何人,哪知两人一照面,少女便惊喜的叫了起来:“哥哥,怎的是你?我找你找得好是辛苦。”让卢自寒没想到的是,这女子竟是从归云殿逃出来的樊菁柔,樊菁柔乍然见着卢自寒,顿时异乡苦怨便化作眼泪流了出来,樊菁柔也顾不得两人身处大街之上,被众人围观,一下子便扑进卢自寒怀中,嘤嘤哭泣。
卢自寒一时间倒也没想到樊菁柔会如此,措不及防下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樊菁柔哭得如此伤心,只怕是在找自己的路上受了不少磨难,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打樊菁柔柔软的后背,低声安慰。
过了半响,围着两人的人渐渐多了,卢自寒这才轻声对樊菁柔道:“这里人多,我们回去再说。”樊菁柔抬头一看,果然四周皆是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她脸色娇羞,躲在卢自寒怀里,不愿抬起头来。
回到客栈,虚宇三人尚未归来,卢自寒为樊菁柔开了间上房,又为她点了些吃食送到她的房间,但樊菁柔却非要让小厮送到卢自寒的房间,说是要与他一起吃,卢自寒拗不过,也只得让小厮照做了。
望着满脸欣喜的樊菁柔,卢自寒一时也不知该说些甚,只得尴尬的坐着。倒是樊菁柔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卢自寒当初试炼大会之后的事情,当初在归云殿匆匆相见便又分别,樊菁柔都还未来得及询问,卢自寒也不隐瞒,一一说与她听了。或许是怕樊菁柔担心,他倒是将危险之处隐去了。
樊菁柔听完,叹息一声道:“当初我还以为哥哥死在那乐家兄弟手中呢?害我好是伤心,还傻傻的跑到陆家村为哥哥立了坟墓,将我心爱的镯子都给葬了。”说到这里,樊菁柔突然俏脸泛红,却是想起了她为卢自寒刻下的墓碑了。
卢自寒也没想到樊菁柔居然做出这样傻的事情来,但也可见樊菁柔对自己用情是何等之深,他却不知,樊菁柔之所以有勇气从归云殿跑出来找卢自寒,便是因为在以为卢自寒死亡之后又重见之时的喜悦。
樊菁柔突然期待而又渴望的看着卢自寒道:“哥哥,若是有一天菁柔死了,你也将我埋到陆家村那个大槐树下好吗?”卢自寒白了她一眼,责怪道:“小小年纪,说甚啥话。”哪知樊菁柔听了卢自寒的责怪更是欣喜,望着卢自寒的双眸中满是情意。
不多时,饭菜上齐,樊菁柔看着美味的饭菜,口水直流,但奈何从小学了礼仪诗书,尽管嘴馋,也不能似其他人般狼吞虎咽,失了淑女的气儿。卢自寒见此模样,心中却是觉得心疼不已,人家一个堂堂大宗门小姐,受尽万般宠爱,如今为了自己却受尽了苦头,这等情意若非心中早有陆清婉,受了那是天大的福分,只是现在,欠着这份情,却只有满满的愧疚,双目乱晃,就是不敢看樊菁柔那张有点脏兮兮的绝美小脸蛋儿。
待樊菁柔吃饱之后,撤去碗筷,卢自寒这才对樊菁柔问道:“怎样?可饱了?”樊菁柔脸红红的点点头,轻轻擦拭去嘴角的油腻,道:“让哥哥笑话了。”卢自寒摇头道:“怎会。若说我们相识多年,见你这般,我也该心疼才是。”樊菁柔喜道:“真的吗?”卢自寒笑了笑,道:“当然。只是你是如何到此的?”
说起此事,樊菁柔不由愤愤道:“我从归云殿离开后,本来是追着你离去的方向去的,哪知到了百花山脉附近,我就遇上一怪人,非说我天资绝佳,要我做他的弟子,可我堂堂天阳宗的大小姐,怎会做那邋遢老头的徒弟?可那老头却是可恶得很,他趁我不注意竟将我打晕,然后带到了这栖凤城来,还将我关在小黑屋内,平常就给些馒头咸菜,说是,要我答应做他徒弟,才会放我出来。就这样熬了些时日,我觉得老被他这样关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假意答应做了他的徒弟,那老头果然放了我出来,只是让我不要离开他的院子,我悄悄尝试过几次,但那老头厉害得紧,每次还没出门就被他抓了回来。不过,他倒也真教了我一些功法口诀,让我日夜在院中修炼,我都是假意应对,一直到昨天夜里,有一贼人来他屋中偷取一株灵药,却是被他给发现,那人一见偷窃不成便改为明抢,那人的实力也着实了得,居然与那老头子不相上下,正在他们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我便趁机逃了出来,本想到这栖凤城的天阳宗分部去,却是没想居然让我遇到了哥哥你,这肯定是老天听到了我对你的呼唤,把你送到这里来解救我。”
卢自寒闻言笑不得,这女人的心思果然奇怪,分明只是一个巧合,却非要说这是老天的安排,不过,抓来樊菁柔那老头只怕还会找上门,但想想卢自寒也就不再在意,以自己几人的修为,他是再也不可能轻易的抓走樊菁柔的。
两人又轻话了几句,卢自寒见樊菁柔神情疲惫,怕是这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就送她早些回去休息了。在回房间的路上,卢自寒也告诉她,怕是过两日他们就会离开栖凤城,樊菁柔自然是嚷嚷着要和他一起,卢自寒也没拒绝,毕竟樊菁柔出来寻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楚,若他再把她丢下,岂不是太禽兽了些?所以他也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樊菁柔见他点头答应,自是高兴万分,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一般走在前面。
卢自寒见到樊菁柔的模样,倒是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遇见樊菁柔时的场景,不由会心一笑,这时樊菁柔却是突然转身,轻轻的在卢自寒脸颊留下一吻,随即快速缩回,躲进了屋内,并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卢自寒苦笑着摸了摸脸颊,不知不觉竟是到了,只是如今他欠樊菁柔的情就更多了,他叹息一声,转身就要往自己屋中走去,却见寒心仪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神情怪异,显然是看着刚才樊菁柔亲吻自己,而樊菁柔并不认识寒心仪,是以她虽然见着却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过路人罢了。
卢自寒有些尴尬的道:“那个…心仪姑娘…..”卢自寒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莫名的紧张,或许便是因为寒心仪那直视着自己的眼神,但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了。
“没事。”寒心仪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寒心仪猛然右拳轰出,恐怖的劲气,如同山呼海啸般,瞬间破碎大汉的防御,随即余势不减的扑向了空门大露的大汉。大汉大惊,猛退一步,握住剑柄,大喝一声,手臂用力,只听嗵的一声,长剑被其从身后抽出,顺势一个下劈,立时一道丈余长的剑气,轰然而下撞击之声犹如惊雷,震得临山城内之人双耳嗡鸣,以为天陷。
好在这一击总算挡下了寒心仪的拳劲,大汉不敢放松,他退后数步,见寒心仪又要出手,他慌忙躬身致歉道:“前辈,请息怒,我无意与前辈为敌,只是来此寻我徒弟,现楼内有高手坐镇,一时手痒,才出招试探,着实并无伤人之意。”寒心仪早已认出此人乃是带走菁柔之人,但她昨夜因菁柔与卢自寒而怒火难平,便不松口道:“你系手痒,那有何必停手,半夜扰人清梦,想就此罢手,我心不愿。”大汉急道:“前辈修为高深,晚辈自认不敌,若前辈怪罪,晚辈无话可说。”寒心仪道:“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你便死去吧!”
寒心仪飞身而起,凌空站立,浑身真气四溢就要给这无礼大汉些许教训,可就在他招式将出之际,突觉心脏猛的收缩,剧痛瞬时遍布全身。寒心仪秀眉紧蹙,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见血液墨黑,还带有一股腐臭之气,落地之后,竟将木板都灼出一个大洞,寒心仪也因痛落于地上,脸色变幻,无力跌坐。
大汉见此,心下稍松,开口道:“前辈有伤在身亦有如此威势,晚辈实在敬佩,只是晚辈见前辈伤势如此严重,若晚辈有何得罪之处,还待前辈伤愈之后,晚辈再来讨饶。”寒心仪伸出纤手,抹掉嘴角黑血,道:“你莫以为我受伤,就奈何不得你,哼!看招。”言罢,寒心仪就要强势运气,但奈何体内真元紊乱,一时之间竟是提不上力气。
突然一道苍老之声自废墟中响起:“你这泼皮大汉,真是越来越无理了。”大汉循声望去,见是老道士虚宇,含笑立于废墟之中,手握拂尘,嘴角浅笑,直视着他,在他身旁还有两年轻人怒视着他。
大汉微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十几年不见,你这老赖皮,嘴攻倒是利索不少。”虚宇道:“曲罡,你这一高一低,还要我仰望你吗?”曲罡笑道:“哈哈哈,俯视你的感觉也很不错。不过现在可不是跟你叙旧的时候,我还得先消消这位前辈的气。”虚宇看向寒心仪道:“心仪姑娘,这位便是我那位好友,他虽有错,但还请饶他一命,待日后我绑他来与你赔罪。”寒心仪轻哼一声,挣扎着起身,来到虚宇身旁道:“如此便作罢了。”
曲罡见此,这也才算松了口气,落下断橼,来到虚宇身旁。虚宇对曲罡道:“怎么岁数越大,活得越回去了?竟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曲罡不屑道:“你以为我是你这要饭道士?我吃喝不愁,干那些无耻勾当做甚?”虚宇笑道:“那你无端砸了这酒楼又做何解释?”曲罡颇为羞愧的闪躲着虚宇审视的目光道:“小徒顽劣,不尊师命,擅自出走,我深夜寻此,也是担忧劣徒安危。”虚宇自是不信,他道:“你半生无徒,怎得突然冒出个徒弟来?”曲罡穆然神情低落道:“这徒弟也不过近日新收,顽劣得紧。”
这时,樊菁柔突然从卢自寒身后冒出,愤怒的看向曲罡道:“你这老不休真不要脸,非是逼着人家做你弟子,那有人似你这般。”曲罡见着樊菁柔喜道:“菁柔你可果然在这里。”樊菁柔冷哼一声,再次躲在卢自寒身后。
虚宇望了眼樊菁柔,神情微愣,转头略带迟疑的对曲罡道:“你说菁柔丫头是你徒弟?”曲罡点头道:“正是,怎么?你们也认识?”虚宇疑惑道:“那你可知她是天阳宗宗主之女?”曲罡点头道:“倒是听她提过,但那又如何?”虚宇不屑笑道:“如何?你如此这般,也不怕惹了天阳宗,追你到天涯海角去。”曲罡道:“天阳宗,我怕他作甚?谅他人多势众也奈何不得我。”虚宇呵呵笑道:“倒是忘了你这天不怕的性子。”
躲在卢自寒身后的樊菁柔虽是双目怒视着曲罡,但双手却是颤抖的紧攥着卢自寒的衣角,卢自寒分开樊菁柔的手掌,上前一步对曲罡道:“前辈,菁柔她不愿与你为徒,你又何必强加为难呢?”曲罡皱眉不悦道:“你这小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虚宇开口道:“自寒乃是我师侄。”曲罡偏头皱眉道:“即是你晚辈就更应该管教。”说着,手指弹出一道劲气,径直射向卢自寒肩头。
卢自寒一惊,想不到这曲罡竟然说要教训人便立时出了手。好在卢自寒一身修为也非白练,手掌一动,指尖快速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冰箭瞬时出现,迎上了曲罡射来的劲气。
“嘭!”冰箭炸开,化作漫天冰渣,而曲罡发出的劲气也应声消失。曲罡微微惊讶,望着卢自寒问道:“你这术法倒是从未见过,不知是何功法?”对于曲罡直接问卢自寒修炼功法这种无礼行为,大家都颇为不悦,不过随即曲罡就先自己摇头道:“算了,区区小术,问之无益。”
说完曲罡就要继续对卢自寒出手,他今是打定主意非要好好教训这后辈不可。却在此时,寒心仪挡在卢自寒身前,将卢自寒护在身后,脸带怒色,只要曲罡出手,她便会忍着煞气吞噬的痛楚将其击杀。不过见到寒心仪如此模样,曲罡也就悻悻然的收了手。